第8章 小計功成
晚膳后，上官雲默在寢殿內看書，仍舊是當朝的歷史，有些字還不認識，連蒙帶猜的也還算看的懂。燈火通明的大殿內十分安靜，只有偶爾的翻書聲。
她正看的津津有味，有侍女上前輕聲回稟，「公主，莫公子來了。」
上官雲默頭也不抬，「他來做什麼？」
「說是您之前交代的研墨，磨好了，給您送來了。」
上官雲默一愣，翻書的手就頓住了，心想我什麼時候要他研墨了？難道他說的是『鹽』墨？「叫他進來！」
「諾！」
鐵鏈撞擊地板的聲音越來越響，眼前出現有些蹣跚的步子，白色的褲腿處有明顯的血跡滲出。上官雲默在想，那把鑰匙放在哪裡來著，又該怎麼給他，這每日這麼流血，搞個自己都覺得自己有暴虐的傾向。
「見過公主殿下！」莫西辰語氣平靜的道。
上官雲默抬頭挑眉看他，「你今日如此守禮，本宮倒是有些不習慣了。聽說你帶了東西來，打開了看看。」
只見他把一個兩尺高的圓形盒子放在桌子上，拿開了蓋子，果然是多半盒子墨水。再看他那已經血跡斑斑的手腕，上官雲默有些煩躁，這人也是個沒事找虐的，只希望明天能好好的解決了這個事，「下去吧，我現在不用了，帶走！」
莫西辰的嗓子緊了緊，「公主......」他實在說不出口留下了。
上官雲默等了許久也不見他說話，抬起頭來，便他白皙清俊的臉頰上微微染上紅暈，心想是什麼話讓他如此難以說出口，於是淺淺一笑道：「怎麼？你不想走？要留下侍寢？」
「你，你......我......」
上官雲默調戲了一下美男，美男的反應讓她心情好了不少，決定不再為難他，「天色也不早了，去偏殿歇息吧！」
一夜無事，卯初，整個公主府的人都忙了起來，拉起圍擋，清道，洒水，準備點心果碟等。辰正，有人來通報，皇後娘娘的儀仗進了公主府大門，因為上官雲默有傷在身，被特許在嫏嬛殿門口迎駕。
上官雲默聽完侍女的通報，緩緩放下茶杯，瞥眼看見身邊站著的莫西辰緊緊攥著拳頭，顯然很緊張。從他昨晚過來到現在賴著不走，她就知道他想幹什麼，這並不難猜，只是，怕要讓他失望了。
皇後娘娘那天表現出來的殺心絕不是假的，他若開口，只怕還會適得其反。就算這嫏嬛殿里的一個侍女為莫家求情，或許都要比他管用些。
不過，此舉正合自己的心意，畢竟耳聞不如眼見，讓皇后親眼看見他過得凄慘，大約才會饒了他一條小命。
於是她起身附耳過去，「今日表現的乖順聽話一點，說不定下午就能聽到好消息，若是敢在母後面前胡言亂語，後果自負！」
說完率先走出去，眾侍女尾隨在後，在嫏嬛殿大門外站定，靜立默候。
皇后在眾人的擁簇下穿過中庭，遠遠地走過來，兩邊夾道列隊的護衛一行一行的跪下去，直到離上官雲默最近的兩個侍衛都跪下去，有宮中儀官喊：「皇後娘娘駕到，跪！」
上官雲默也跪了下去，隨著眾人口呼千歲。
皇後幾步上前，扶起她，嗔怪道：「快起來，小心傷口。不是讓你不用行跪禮的么，怎麼如此不聽話？」
上官雲默順勢起身，笑道：「多謝母后！勞動母后親自前來看望兒臣，是兒臣的不是。如今兒臣傷勢已無大礙，跪一跪母后也是應當應分的。母后裡面請！」
其實上官雲默並不知道自己還要跪，是昨天那個傳話太監說：「娘娘吩咐了，公主殿下身體欠佳，只在嫏嬛殿候駕即可，也不用行跪拜大禮。」
她想了想，覺得前句遵從，后句還是忽略的好，不能太不客氣了。
皇后抬腳，前面跪著的侍女小廝們彷彿得到了訊號，就跪著的姿勢轉過一個九十度的直角，兩邊都面向道路中間，繼續跪好。
跪在人群后的莫西辰也不例外，只是只有他一人弄出了聲響，而且聲音還不小，他有些害怕，無疑他引起了皇后的注意。
其實上官雲默心裡也直打鼓，她知道這有點冒險了，要是惹得皇后不高興，一個失儀的罪名就能處置了他。
好在皇后雖然變了臉色，卻也收回了目光並沒有追究。她直走到最前面才說了句：「都起來吧！」然後在上官雲默的陪同下進了大廳。
身後想起了一個尖細的聲音，「娘娘要和殿下敘話，閑雜人等都退下吧。」
「諾！」
上官雲默繃緊的那根弦徹底放鬆了，也沒有心思在關注身後了。
侍女們上了茶水點心，茶畢。皇後放下茶杯，「你可知母后今日前來，是為了何事？」
「母后可是擔心兒臣的身體？兒臣的傷恢復的很正常，除了偶爾有點疼痛外，並無大礙。」
「不是為了這個還能是哪個？你嘴上說的簡單，當日你受了那麼重的傷，多日昏迷不醒。你可知，母后在宮裡徹夜難安？如今聽說你讀書十分刻苦，完全不顧及身上的傷？」皇后蹙眉看著她，頓了頓才道：「你如此上進，自然是好事，可是不論學習什麼，哪裡是能夠一蹴而就的。以後切莫如此操之過急，等傷痊癒了，再學也不遲。母后就你一個孩子，若是熬壞了身子可教母后怎麼辦？」
上官雲默起身行禮道：「讓母后如此擔心，確實是兒臣之過，還請母后責罰。」
「這是做什麼，過來坐。母后如何捨得罰你，但你若有個好歹，伺候你的這些人，少不得要受些罪了。」
皇后這話一出，整個大殿都肅穆了不少，殿下伺候的都愈加恭敬，生怕出錯。
上官雲默笑道：「母后心疼兒臣，兒臣自然知道。只是兒臣忘記了前事，心裡總覺得空洞不安，這才急切的想要多了解一些東西。以後定然不會再如此急於求成了。」
「你不安什麼，凡事自有母后替你頂著。你又是個女孩子，喜歡什麼隨便學點就是了，又不指望你建功立業。」
上官雲默有些俏皮的道：「母后如此寵愛兒臣，兒臣會學壞的。」接著換上了認真的神色，「兒臣只是想著多學些東西，不僅能照顧好自己，也能為母後分擔，不想讓母后太過辛苦。」
皇后欣慰的道：「看到我默兒如此乖巧，母后就不覺得累了。本宮的默兒長大了，也懂事了，怎麼會恃寵而驕？」
「兒臣多謝母后誇獎！」
「哦，對了，母后剛進來時，看你把那犯人也折騰的夠嗆。你看你如今也好的差不多了，要不就給他的痛快讓他去吧？」
上官雲默心裡咯噔一下，看來皇后還是不肯饒莫西辰性命，這該如何是好？如今只有不到半個月莫家就要被問斬了，可不能再拖了，要不......
這廂皇后看她低頭沉默，臉色也越來越不好，便耐心的問道：「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你是不是不願意？」
「啟稟母后，兒臣只要一想到自己昏迷了那麼久，醒來時痛的撕心裂肺的，就不想就這麼容易的放過他。」
皇后微微皺眉的看著她，帶著明顯不贊同的神色，上官雲默垂下頭，「母后，兒臣是不是讓你失望了，要不，要不放了他家人還不行么？」
皇后表情變了變，「赦免他家人也不是不行，終歸你沒有什麼大礙了，也就不用再徒增殺孽。不過，你老實跟母后說，你不會是看上那個犯人了吧？」
上官雲默聽到前面的話心裡鬆了口氣，聽到後面，不免莞爾一笑，「怎麼會，兒臣又不是喜歡找虐的人，他捅在兒臣身上的這一刀我還記著呢，我只是想要折辱他而已。」
皇后想到伏在地上的那血肉模糊，傷痕纍纍的雙手腕，心裡也不由的鬆了口氣，確實，喜歡一個人怎麼能讓他受那種苦，「那母后就放心了，母后回宮后便著人去刑部走一趟。」
上官雲默笑笑，表示無所謂，端起茶杯細細的品著。
皇后拈起一枚時令的果子，慢慢的吃了，「哦，對了，還有一事。」
她指了指身邊一個衣著嚴謹，不苟言笑的中年嬤嬤，「這是母後身邊的戴嬤嬤，你前事盡忘，便讓她重新教導你一些禮儀宮規。等傷好了以後，是要常在宮廷行走的。若有不當之處，雖然沒人敢指責你，但是不妨礙她們背後說閑話，壞你的名聲。你年紀也不小了，等傷好了以後，母后就為你挑選駙馬。」
上官雲默驚訝的「啊？」了一聲，看著皇后不明就裡的表情，趕緊補救，「那個，會不會太早了？」
「哪裡早了？你都一十六歲了，最遲明年一定要選定駙馬。」
「這個......」上官雲默尷尬撓撓頭，不知該做何表情。
「呵呵，難得看到默兒有如此無措的表情，自你醒來后，人就安靜了許多，總是沒有多少表情。母后總覺得你失去了活力，過於老成了些。」
「兒臣......」上官雲默不知該作何解釋。
皇后擺擺手，體貼的道：「母后也只是說說而已，本宮知道，你應該是對周圍一切，感到陌生所致。無妨，只要你安然無恙即可。」
「娘娘，時辰不早了，該回宮了！」這時皇後身邊的女官上前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