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屍
南陽城不大,橫豎也就八條街道。
南陽侯府在東,與大司農府作鄰。
也巧,殷立是侯府的小世子,典星月是大司農府的小姐,她們倆都住二樓,兩人的房間相隔很近,當中就隔著一面圍牆。平時殷立推窗,經常能夠看見典星月也倚在窗口,她們很少說話,但彼此極熟。
此時,殷立感覺窗外有人,推窗卻啥也沒有。
典星月的房間熄著燈,圍牆邊只有樹枝搖曳。
殷立心道:「明明人影一晃,難道看錯了?」
雖然沒有看見人,但是此情此景卻是熟悉。
一年前的一個晚上,廷尉府的公子楚文懷不知道從哪裡鑽進侯府的,他偷偷摸摸的爬上圍牆,意圖不軌。當時的情形就跟今晚一樣,殷立也看到窗外人影,後來推窗瞧望,發現有人趴在牆頭。
他本想喝問,卻讓楚文懷噓聲阻止。
那楚文懷怕他喊話,招手邀他出屋。
殷立好奇,從窗口翻出,跳上牆頭。
他問楚文懷:「你鬼鬼祟祟做什麼?」
楚文懷賣關子,只說有好東西看。
之後,兩人從牆頭翻到典星月的窗口,透窗窺看,卻發現香氣迎鼻,典星月正打算脫衣洗澡。
殷立嚇了一跳,看見楚文懷睜大眼珠看得津津有味,他氣惱之下,二不隆冬的朝裡屋喊話:「星月姐,有人偷看你!」
他這麼一喊,倒把自己喊成了偷窺賊。
楚文懷腳底抹油跳下去,鑽狗洞跑了。
典星月推窗給了殷立一個嘴巴:「流氓!」
後來,由於他喊聲極大,驚動了兩府的人。
此事難遮,他挨了南陽侯殷羽臣一頓責打。
「哼,就算有人翻牆,那八成也是楚文懷那個傻缺,我才不管這閑事了呢。」殷立摸了摸臉,回想著一年前被典星月掌嘴之事,心裡的委屈並沒有因時間流逝而又所消減。總之閑事莫管,他關好窗戶,回到床上繼續打坐。
塗在右手臂的屍菌黑汁已經吸收得差不多了。
手臂因吸納了大量的屍氣,而變得有些腫大。
隔一會兒,等手臂消腫了,他翻開手掌,端在眼前看了看,《大悲手》的符文圖案在掌心處顯現得很好,符文呈墨色,色調比之前又深了幾分。
殷立把手洗乾淨,準備睡覺。
這個時候,月光映在窗口的樹影忽然劇烈搖晃起來。
那樹影搖得厲害,加上又起煞氣,看得人心裡不安。
「有點不太對勁?」
殷立瞅著窗口樹影,禁不住的打個冷戰,外面難不成真有人,若是楚文懷,不至於鬧得這麼詭異?他輕推窗戶,仔仔細細看了看圍牆邊的大樹,只見樹枝密處果有一團黑影,不仔細瞧,絕難發現。
殷立沒多想,只覺跟典星月做鄰居真沒意思。
這兩年大家都長大了,沒少有人窺看典星月。
侯府和大司農府的這面牆頭除了楚文懷,還有其他貴族子弟爬過,只不過別人只敢遠觀,不像楚文懷那樣色膽包天,敢爬人家窗口。所以,此時殷立不作他想,只當這個藏在樹枝里的人即使不是楚文懷,也必是貴族子弟。
他不想多管閑事,免得又引火燒身。
就讓這些人看唄,反正又不是看他。
本來打算關窗,忽然樹枝晃了晃,一個瘦弱的男子從樹上躍到牆頭,那瘦個子身法詭異,居然想也沒想掀窗翻進了典星月的閨房。
殷立看著,心撲通撲通跳的好快,暗道:「誰這麼大膽,竟敢……竟敢……!」
他明明不願管閑事,此刻心境激蕩,好想阻止。
只是沒想到,典星月的閨房裡並沒有發生事情。
那瘦個子和典星月居然一前一後從屋裡跳出來。
然後,兩人像賊似的沿著牆頭悄無聲息的去遠了。
殷立只覺好生奇怪,典星月平時除了上學,幾乎是大門不邁,這大晚上的沒有道理跟一個男子外出?他想喊住典星月,又怕一年前被人當做偷窺者的事情在自己身上又重演一回,乾脆沉下心思,掀窗跳出,跟了上去。
他這算是鬼使神差,不想跟,偏又控制不住自己。
典星月與他比鄰而棲十幾年,沒有交情也有感情。
殷立沒看見這事則罷,看見了,總該弄清楚因由。
……
三人,兩個在前一個在後,從巷子口跳下圍牆。
然後穿過大街,趁著夜深無人直奔南陽城城外。
殷立在後面是越跟越奇,覺得典星月深夜裡跟隨一個男子悄出就夠蹊蹺了,這會兒居然又遛出城去,這怕是要出事了?幸好典星月和那瘦個子走得不快,殷立提步追上,一把薅住那瘦個兒的胳膊:「你是誰!」
那人沒有停下步子,只扭了扭頭。
殷立與此人目光相接,頓感昏厥。
不過,他昏昏沉沉的使勁甩頭,又立即清醒過來。
這一刻,他瞧得仔細,眼前這名男子皮膚煞白,臉上塗滿符文,眼球漆黑,眼眶還冒著黑煙。殷立出入殷墟古墓已經半年了,死人和活人還分不清楚嗎,這瘦個子分明就是一具屍體,而且還是一具幻屍。
殷立沒有接觸過幻屍,但從典籍里讀過。
這是一種邪術,使用此術的決非善類。
幻屍身上的符文是施術者用血塗畫的。
塗符是為了操控,也是為了蓄養屍氣。
所以,幻屍散發的是腐香屍氣,極煞極毒,可使人產生幻覺。
殷立剛才感到昏厥,就是因為腐香屍氣侵體,才短暫的失去意識。只是碰巧了,殷立沒啥修為,可是最不怕的就是屍氣,任憑那屍氣多煞多毒,都不能傷害他。幸好幻屍受人操控著,不去攻擊它,它也不會攻擊人。
只不過,典星月就沒有這麼幸運了。
她不像殷立有血脈天賦護體,自然容易著道。
此時,典星月被腐香屍氣所侵,喊都喊不醒。
城外不遠是山溝,山溝里有座破廟,依照幻屍奔行的方向,似乎就是朝破廟去的。
殷立心想:「那破廟裡八成藏著施術的妖人。」
他續經接脈才半年,還沒有修為,如果破廟裡藏有妖人,豈不找死。
他一邊想著對策,一邊跟著典星月和幻屍奔跑。
忽然靈光一閃,把右手端在眼前看了看,喜道。
「我怎麼把這茬給忘了,我的手專吸屍氣哩。」
當下提步搶到幻屍跟前,啪的一掌拍在屍肩上。
端見得一束白光從他掌心迸散而出,極具吸力。
那幻屍被拍,身形一僵,腳步一頓,兩眼大放煞氣。緊接著,大量的腐香屍氣順著屍體血脈,像一隻只蝌蚪似的游入到殷立的掌心。幻屍的屍氣被吸,兩顆眼珠瞬間變白,杵在原地,又重歸死物,沒了動靜。
殷立望著這具死物,大抹額汗,心呼僥倖。
可是幻屍雖然破了,典星月仍然叫喚不醒。
她就那麼仙氣裊裊的站著,雙眼空洞無神。
殷立搖了搖典星月:「喂喂,你到底醒不醒!你不會要我背你回城吧?我若把你背回去,你爹還有我爺爺還不得以為我把你怎麼了呢,這個黑鍋我可不背。」
一年前鬧出那場誤會之後,連侯府的婢女見了他都躲。
他不怕被爺爺責打,就怕別人說他小小年紀就起色心。
此刻圍著典星月轉圈,琢磨著背還是不背呢?
正當他拿不定主意,破廟那邊人影晃動,好像有人朝這邊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