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陌客
「阿嘁!」
破廟當中,忽然傳來打噴嚏的聲音,一陣冷風貫堂吹來,裹著絲絲雨滴落下,孔攸雙臂抱肩瑟瑟發抖,臉色發白。
許仙道:「秋雨深寒,子尋小心著涼。」
以他的體質這點寒意自然不算什麼,但孔攸只是個尋常書生,身子骨虛弱,寒夜漫長,秋雨更寒,就這麼住下的話,第二天難免要生上一場大病。
許仙環顧四視,見屋裡恰好有些乾草枯枝,索性將之收集起來,又將那堂前的破案台拆了,用火摺子點著,頓時有火光亮起,驅散寒冷。
而後又在已經半塌的后室尋來幾塊潮舊的木板,將四面的窗戶盡數封了,將漫天風雨隔絕在外,屋裡總算多了幾分暖意。
孔攸見許仙忙前忙后,心中不禁感激,道:「多謝漢文。」
許仙卻一擺手,區區小事,又何足掛齒,安心坐在火堆旁,靜等這場大雨結束。他身上的衣衫被雨淋濕了一些,正好借著火光烘乾。
哪知這場雨一下就是數個時辰,將入夜時,依然沒有絲毫停下的趨勢,雨勢反倒越來越急,到最後幾乎猶如瓢潑,傾天蓋地,雷鳴電閃,彷彿闢地開天,叫人心驚。
好傢夥,這雨不知要下到何時!
許仙見此情狀也不禁絕了趕路的心思,看樣子今晚就要在這破廟裡過夜了,屋子雖然破舊,但總算能遮風擋雨。
同孔攸吃了一些乾糧,便躺到早已鋪好的乾草上,無聲的感受夜的靜寂。
兩輩子都沒有住過這樣寒酸的地方啊!某人心裡默默吐槽。
孔攸就睡在他旁邊,自然不好修鍊,那便只有老實睡覺的份兒了,只望明天一覺醒來,大雨已停了吧!
長夜漫漫,唯有風雨聲急。
夜半時分,那車夫忽然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卻是被一陣強烈的尿意憋醒,再也忍耐不住,起身就要去門外小解,將廟門推開一條縫隙,剛想閃身出去,忽然天地之間一道熾烈白光貫通,接天連地,驅散黑暗,院中剎那亮如白晝。
車夫被駭的一跳,目光在院中一掃,似乎看到了什麼,下意識揉眼看去,卻見院中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藉助閃電劃過的間隙,他清楚地看到那人張口一吸,亭中白馬頓時化作一道流光被其吞入腹中,不禁驚恐地睜大雙眼。
「鬼呀!」
一聲慘嚎,驚破夜空。
「發生什麼事了?」
荒郊野外,破廟古宅,許仙睡得本來就輕,聽到喊聲之後頓時被驚醒,一個閃身來到車夫身旁,卻見後者正臉色煞白的指著門外。
「妖怪,妖怪,許,許相公,它將咱們的馬給吃了!」身子一顫,一股熱流自雙腿間淌下。
許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雨中一道人影,眉頭不禁一跳,自己不會真碰上妖怪了吧?
雨中那人似乎也被這喊聲嚇了一大跳,身子一顫,差點原地跳起來,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來,卻見一道身影正站在廟中,向這邊望來。
許仙立在門口,目光不經意地在亭中掃過,最終落到雨中男子身上,憑藉他的目力,早已看清對方的長相。
一身白衣,是個年輕英俊的男子,十六七歲模樣。
雨勢何等之大,但怪異的是,一旦臨近男子周身三尺以內,便自動散落兩旁,顯然並非常人。
但許仙心裡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怎麼是個男的?按照書里一貫的套路,這種情景下出現的不應該是個小倩那樣的美艷女鬼嗎?
壓下心思,許仙走進雨中,經脈當中真炁流轉,通過渾身穴竅逸出,同樣在衣服表面形成一道無形的法力屏障,將雨水隔絕在外,朗聲道:「閣下是什麼人?」
事到如今,總不能假裝看不見吧?而且沒了這馬兒,就算明早雨停,路面也會十分泥濘難行,根本沒法行走,又要耽誤去書院的行程。
年輕男子本想開口,卻不知想起什麼,頗為傲氣的瞧了許仙一眼,開口道:「我憑什麼告訴你?!」
許仙聞言臉色一黑,「你吃了我的馬。」
年輕男子狡辯道:「我以為是野馬。」
許仙臉色更黑了,這廝也忒不要臉了吧,系在馬車上,拴在亭子里的馬也好意思叫野馬,真當他家裡沒有草原……呸,真當他許某人智商有問題嗎?
這時,年輕男子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要離開,許仙見狀哪肯放過,喝道:「小賊,不許走,還我的馬來!」足下一動,身子便如雨燕,瞬息跨過數十米距離,來到年輕男子近前。
他明天還要靠馬車趕路呢,就這麼放這人走了,到哪裡說理去,這個啞巴虧總不能就這麼吃了。
哎,只是可憐了馬兒。
許仙雖然出手,卻沒有傷人的意思,只想擒下對方問個明白,倒不是對妖怪有什麼特殊的想法,妖怪怎麼了?自家未來的娘子不就是一條修鍊了一千七百年的蛇妖嗎?
這年輕男子雖然出現的古怪,但在許仙看來,修為不過泛泛,甚至較之自己還有所不如,自是沒什麼好客氣的,而如果對方修為厲害,那自然便是只有自認倒霉的份兒。
許是修行太玄經的緣故,許仙能憑藉靈機波動大致感應出對方的修為高下,當然不排除一些修為高深之輩,能夠完美收斂自身靈機。但似這等人物,又怎麼會幹出偷偷吃馬的事兒來?
年輕男子見許仙剎那間就來到自己面前,心中不由一驚,他可沒有許仙識人修為的本事,還以為對方是個普通人,不過他反應極快,身子一動,橫移三尺有餘,避過許仙這一擊。
還未徹底立定,許仙身影如鬼魅,再次迫來,年輕男子面露驚訝之色,抬手同許仙拍來的雙掌撞到一起,只覺一股大力傳來,身子竟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心中驚詫萬分,對方的體魄居然比他還要強上一絲!
「你再動手,我可就不客氣啦!」
年輕男子開口道,卻並不怎麼生氣,他也知自己是理虧的那方。正說著眼角忽然一挑,原來對面的許仙不知從何處摸出幾張符籙出來。
「修士?!」
年輕男子見狀心裡登時一驚,偏他平素極少與人交手,手上一慌,下意識的引動體內法力,抬手向前打出一片湛藍水光,撕裂雨幕。
心裡卻暗自叫糟,若是這一招害了對方的性命,自己豈不成了大大的罪人!
已是大為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