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殺手的自我修養

第十二章 殺手的自我修養

雪梅尾隨著柳曉柳來到了她家門前。隔著鐵柵欄望去,這是一座三間二層的老式小洋樓。雖然有些老舊,倒也不失風采。尤其是院子里的兩顆老葡萄樹,盤滿了整個院子的上空,遠遠望去倒也別有一番風味。

客堂的木門被推開,柳飄飄拿著剛洗的衣服來到了屋檐下的晾衣繩旁。門外一個人影閃過,柳飄飄下意識的望去,是一位年輕女郎的身影。

「你在看什麼?」柳曉柳從屋裡走了出來。正在吃著蘋果的她順著姐姐的目光望去,只是空蕩蕩的街道。

「一個很奇怪的人。」柳飄飄說。

「神經兮兮,我看你才是最奇怪的人。」柳曉柳咬了口蘋果說道。

柳飄飄把沾水的雙手沖著妹妹甩了過去,被柳曉柳一個側身躲了過去,並送給姐姐一個鬼臉。

「喲,反應還挺快。」

「是你太low了,『快穩准狠』你沒有一樣。」

「切~~~又不是真打。」柳飄飄邊說,邊把衣服晾曬起來。

「吶吶吶,沒人水平高吧,還不懂得虛心請教。」柳曉柳邊說邊從手中果肉所剩無幾的蘋果上,又咬了一口。眯起眼睛,對準不遠處的垃圾桶,投了進去。

「哈,三分!」轉而對姐姐說:「啥時候做飯啊,都快餓死了,蘋果吃的我直泛酸水。」

「今天星期四,應該你做飯啊。」柳飄飄說。

「是嗎?今天不是星期三嗎?」

「星期前三是昨天。」柳飄飄矯正道。

「哦...那我們還是吃泡麵吧,我去泡。要紅燒牛肉麵還是老壇酸菜面?要不今晚吃干拌面吧,好久沒吃了,想死他們了...」說完,柳曉柳鑽進了屋子裡。

柳飄飄只能寵溺的搖搖頭,她把最後一件衣服掛在晾衣繩上后,也進了屋。

柳飄飄看到的那個身影正是雪梅,此時的她正走在回賓館的路上。從決定跟蹤柳曉柳的那一刻起,她的腦海里就已經醞釀出下一步的計劃。不過那也是明天的事情了,眼下要做的事情只需回到下榻的賓館,泡上一個溫水浴,然後好好休息一晚而已。

賓館,雪梅的房間內。

從浴室里走出來的雪梅,身體被一條白色浴巾包裹著。吹乾頭髮后,她走到音箱前按下按鈕,貝多芬的《月光奏鳴曲》緩緩流出。

這是她以往殺人的前一夜必聽的歌曲。樂曲共有三章;一章憂鬱,二章緊張,三章洶湧澎湃,結尾處戛然而止。整個過程就好像她殺人時的整個心路歷程一般。

作為一名頂級殺手的她,心思縝密,從不出錯。面對不同的目標,她會制定出一條最合適的方法;或用刀片割斷目標的喉嚨,或用細針刺進他的穴道,再或者策劃一場『意外』等等,從而奪取目標的生命。方法雖有不同,卻從未失手過。

她殺了誰?她記不得。殺了多少人,她也記不清。唯一能記得的只是一張張或痛苦,或驚恐,或安詳的臉。那些臉只有一條共同點——都是死人的臉,冷冰冰。

殺人時的她,向來是保持著鎮定,從容與優雅。就像是一名技術嫻熟的醫生一樣,面對生命,從不會手足無措。區別在於一個殺人一個救人罷了。

這一切是從哪裡開始的呢?她閉眼沉思,在腦海中翻閱著一幕幕的場景,直到她回到七歲那年的夏天。

記憶中的她穿著一套灰白相間的弔帶格子連衣裙,腳踩一雙粉色的皮涼鞋,涼鞋上的側面還印著她喜歡的凱蒂貓的形象。

她蹲在草地上,一手輕撫著一隻兔子,另一隻手捏著一片刮鬍子用的刀片。刀片從兔子的頸部劃了過去。她的動作很輕,但速度卻很快。在刀片劃過去的瞬間,兔子只是稍微抖了下身體而已。一切彷佛從未發生過一樣,兔子仍然安靜的趴著,享受著主人的輕撫。只是從刀口上流出的血,已漸漸染紅它頸部雪白的皮毛。

十分鐘后,那隻兔子在雪梅的撫摸下安詳的閉上了眼睛。

這是第一個從她手中消逝掉的生命。時至今日,雖已過去十九載。閉上眼睛,她仍然能憶起那種生命漸漸消失在她手中時的感覺。

十九歲那年,她第一次殺人。那人叫什麼,長什麼樣?她已記不得。唯一能記得的,那是一名男子,中年男子。雖是第一次殺人,但她從容不迫,遊刃有餘。殺人的手法與那隻兔子如出一轍。她看著那個男子緊緊捂住自己的脖子,嘴巴如同脫離水的魚兒一樣,一張一翕。她緩緩地走到仿古的留聲機旁的立櫃前,挑選出一張唱片,放在唱盤上,將留聲機的唱針緩緩放在唱片上。

一首舒伯特的《小夜曲》伴隨著窗外飛舞的雪花,飛進她的心窩裡。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也是她最後一次流淚。

她飄渺的思緒被留聲機發出的「呲呲」聲帶回現實世界。她把唱片收起來,放歸原處。走回男子身邊,輕輕的為他合上雙眼,也為他最後一次系正領帶。

時光如梭,轉眼已是七年。

有人說每過七年,人無論是肉體還是靈魂都會變成另外一個人。但她卻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她覺得自己在七歲那年就已經老去,永遠的老去——一個老去的人是不會有從前與現在,更沒有將來。

有人殺人是為了錢,為了情,為了仇。

可她不是,這些對她來說都毫無意義。

錢,她不缺。她從父親那裡得到的遺產,足夠她無憂無慮的度過一生。

她生性淡泊,無情無欲。自然也不會為了情或者仇而殺人。

所以,她不知道自己殺人是為了什麼。甚至與殺戮相比較,她更喜歡翻上幾頁自己喜歡的書籍;太宰治,陀思妥耶夫斯基,馬爾克斯,馬塞爾·普魯斯特等等。每一個作者筆下有趣的靈魂,都比殺人要有趣的多。

每次完成任務后,她都會一個人靜靜的去尋覓一片屬於自己的時空。或駐足於大川湖泊之前,或流連於小徑田野之間。停下腳步,掏出畫筆,用幾筆簡單的線條勾勒出山川湖海,花草蟲鳥的靈魂。這,才是她最喜歡做的事情。

也許。

她喜歡的是生命定格時那份短暫的寧靜,安靜的彷彿連她變得透明,不復存在。

音箱里的《月光奏鳴曲》戛然而止,房間里陷入短暫的寂寥。站在窗前的她,望著窗外的月光,內心平淡如水。

夜風吹佛著窗前的欄杆,也輕撩著她的頭髮。她雙手移到胸前,鬆開浴巾,浴巾隨之滑落在地上。她赤著腳踩在浴巾上,閉上眼睛,伸開雙臂,讓月光灑在身體的每一寸皮膚上。

她,在享受這份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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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器人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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