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碗孟婆湯—甘棠(十)
(拾)
「哦。殷辰死了,那你呢?」孟葭挑眉,嘴角微勾,有些好奇。
「後來……」甘棠一愣,陷入了回憶。
後來啊,丞相宣告了殷辰的遺召,太子凜即位,其母甘棠為太后。陛下年幼,由太后監國,丞相輔國,一切臣子,不得違太后旨意。
遺詔宣告完畢,整個皇宮就要開始忙先皇殷辰的葬禮。丞相完成了先皇交代的任務,臨走時,丞相看著大殿鳳椅上面色蒼白的甘棠,如今的太後娘娘。
丞相低嘆一聲,沉聲對甘棠說:「娘娘,陛下什麼都知道,但他什麼都沒說。」
「您和凜殿下雖是聰敏機智,但也還尚且不能任以大位,陛下便私下安排了一切,為您鋪好了康庄大道。」
「娘娘,這些年,老臣都看在眼裡,除了當年不得已而沒出生的小皇子之外,恐怕先皇陛下就再沒什麼有愧於您的了。」
「下次再見,該喚您一聲太後娘娘了吧……」
甘棠怔在了原地。說到底,除了那個有緣無分的孩子,他也是真的再未虧欠過她什麼了。從當年免她流放之苦,再到後來一步步提點她,免她驚免她擾。更何況,這些年來,不也是他在一句句問,阿棠,你有想要的么?
就連到了最後,他也終於將她想要的,全部送給了她。
「棠姑娘,事到如今,」素衣女子跪在大殿下,遙遙望著她:「這些,真是你想要的嗎?」
盛裝的她怔了怔,看著跪在那裡的青羽,張了張口,突然不知該如何作答,這浮華的宮殿,這至高的位置,難道不是她想要的么?!
不過啊,這一聲「棠姑娘」,有多久沒再聽到了?二年,五年,還是十年?
就這麼眨眼間,便已過了數十載,就這麼眨眼間,她和他相伴數十載,可日後的路,只能她一個人走了。
她依稀記得娘親的眉眼,她輕聲說:「我的小阿棠啊,切莫像娘親一樣,活得像個笑活。」
也依稀記得那年太子妃聲嘶力竭:「甘棠啊,我祝你一生所求,皆不可得!「
看看現在的她,沒了爹娘,失了個孩子,最後還失了愛人,活得像個笑活。
她又換來了什麼?權勢?自由?也許都沒有。其至,她連愛人的最後一句話都沒法回答。
她為權勢追逐了一生,最後,全都報應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以為她跳出了囚籠,卻在最後,她所追逐的東西將她困在這裡,這個諾大而寂寥的宮殿,成了她自己所造的囚籠。
一生所困。
「一生所困么?」孟葭喃喃,忽然抬頭看著甘棠:「你有什麼後悔的么?或者,想要做的事?」
「後悔么?我這一生,都在後悔……後來,除了我兒之外再無牽挂之人,也就不再後悔了。」甘棠自嘲的一笑,手虛虛握著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想要做的……大概,我想,我欠殷辰一句,我真的愛過他。」
「是么,也許,他是知道的也不一定呢?」孟葭抬起頭看著她:「殷辰,也來我著走過一趟。」
「你知道嗎?青羽為何一直跟著你?」孟葭如同漫不經心的提起一般。
「青羽?!」甘棠一怔,轉頭看著身後一直沉默跟著自己的女子,她還從未思考過,青羽為何會一直忠心耿耿的跟著她。
「青羽,你告訴你這傻傻的主子,最開始是誰安排你,到她身邊的。」
甘棠一驚,轉身看著青羽。只見身後的青羽沉默了一會兒,慢慢退後一步朝她跪下了:「奴婢,是先皇陛下派到您身邊的。」
「你……是殷辰?!他,是讓你來監視我的?」甘棠一驚,怎麼會呢?怎麼會呢?
「是,奴婢對不起娘娘您。但是奴婢確實是陛下派到您身邊的。」青羽低著頭,語氣有些沉痛:「可當時,陛下不是讓奴婢來監視您的,反而,是保護。」
青羽還記得當年那個運籌帷幄的男人特地從暗衛營將她調出來,告訴她:「從今以後,你的主子便是甘側妃,除了甘棠之外,你不再屬於任何人。」
「你得護她安全,哪怕孤同時陷入了危險,你先保護的,也必須是她。」
「她沒有什麼根基,有些事難免照料不到,也沒什麼人陪她。如今,你去了,你就得陪她走完這一輩子,懂么?」
彼時青羽跪在地上,聽著這個男人不曾外露的情深,沉聲回復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