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肩上暖
她休個假容易嗎？穆心這次是被自家的門鈴和手機鈴聲給炸醒的。
接通手機，一聲中氣十足的女高音差點震碎她單薄的耳膜，她有夜間鎖卧室門的習慣，可她只給了老娘自家大門的鑰匙。
現在卧室外，某人舉著鍋鏟，就差把她卧室的鎖給鏟了！
沒錯，別懷疑！這就是她親娘，秦凡女士。
拆她的鎖都是小事，她真想連她閨女一起給剷平了。「姓穆的，你給我開門！」
上個眼鏡丟了，新配的昨天晚上又被她一屁股坐扁了，她能說什麼！既然老天不想讓她看清這個世界，她就先暫時糊上自己的眼。糊不糊都一樣，看什麼跟自動屏蔽了似的。
拖著五百度近視外加睏倦的腫眼泡，慢吞吞地開了門。看著門前一高一低「爸媽，你們來了~我再回去睡會哈~」，她昨天晚上想的太多了，嚴重失眠。
穆心被提溜著睡衣帽子扔在沙發上「等會給齊川打個電話，中午過來吃飯」提起齊川她娘親那叫一個溫柔，臉上恨不得都開多花！怎麼換了她，就剛才那副嘴臉？到底誰是親生的！
嘆了口氣，她媽真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她這真不是爆粗口！
穆教授悄溜溜的跑到廚房，替她順氣「老婆，別和她一般見識，再說了，小姜還在著呢，給我留點面子成不？再怎麼說還不是咱倆造出來的，就算基因突變，終究還是咱們的失誤不是？消氣消氣，哈~」
「看看人家小姜，明明都是自己教出來的，怎麼就差那麼多，老實說，你是不是往她腦子裡面灌水了！」
「是是是，小時候不懂事，她自己水喝多了能怪誰？」
看著老婆大人消了氣，果斷順桿爬「老婆，商量一下唄。今天能不能給我點面子，畢竟再怎麼說，我都是他老師」
秦凡和老公瞞著缺心眼的穆心給她買了婚房，現在正愁裝修設計的事情，打聽了一番，好幾個朋友推薦了同一家，還特地囑咐他找一個叫姜知未的設計師。回來和穆重平一商量，得，還是個熟人，和他簡訊要了地址。
這不是巧了嘛這不是！
「算了，不和他一般見識」談判結束，穆重平面帶春風，一臉幸福的被秦凡轟出了廚房，理由很簡單，礙事。
被談及的人，此時正端正的坐在穆心的右手邊，看著眼前的人打瞌睡。她現在這個樣子，和當時那個張牙舞爪的她一點都不一樣，也和上次電梯里瞪著眼睛的她不一樣。
她到底是什麼樣的呢？
穆心盤著腿，眯著眼，懶散倚在沙發上，腦袋都快砸到地上了。
她老媽整天就知道叨叨她，不耐其煩，還以此為樂。她以前在家住的時候吧，秦女士大言不慚的說：你妨礙我們的二人世界了。好了，等她搬出去了，結果這兩口子以「增強家族感情和睦」為由，肆意出入她租的公寓，還不帶提前通知的！
「爸，你還和我是不是統一戰線的？能不能看好你老婆，她三天兩頭往這跑的我都以為自己搬回了家。」穆心挪了挪屁股，在她爹的肩膀處找了個舒適的位子。
姜知未不自然扭過頭看了眼廚房，誰不知道，穆教授口中有個閨女，性格乖張，可唯獨是他爹的掌中寶，捨不得打，捨不得罵，就是偶爾會成為穆教師拿來調節氣氛的打趣對象。
可她，竟然就是穆教授的女兒。從剛才接到穆教授的邀請時，才得知他的女兒就住在自家樓上這件事，還是那個逼著他上樓敲門的女人。
姜知未很難將面前的女孩和那個神經病聯繫在一起，嘴角上浮，仔細想想也確實是她能做出來的事。
失聲以後，他的性格越發孤僻，不願再與人接觸。他厭惡別人看他的每一個眼神，總覺得別人下一句就會是：你原來是個啞巴？
誰能想到這樣一個即使不言也能獨樹一幟的男人曾經也一度自卑到從不敢與他人對視。誰又能想到本應該去上殘疾人學校的他，為什麼硬生生逼著自己去適應普通人的學校，忍受著同學和老師備受質疑的眼光。他明明厭惡學校，厭惡人群，卻還是選擇了普通人的生活。他從不想要獨特，他只想和別人一樣簡單就好。
可這種簡單，對他來說最不簡單。他不能說話，不能像正常人一樣表達自己的想法，不能用溫柔譴眷的話語去撫慰人心。這些，都是他的力所不能及，是他此生註定觸不到的光。
看著肩上的腦袋，這算得上十年來他和別人的近距離接觸，腦子裡驀然浮上一句：肩上暖。
「爸，告訴你個秘密，你給我圓個場唄」見老爹不說話，自作多情地當他默許了「我和齊川分了，昨天晚上，我媽知道會弄死我的，你不幫我你閨女，她就再也看不到你了。」
穆教授哄完老婆回來客廳的時候就看到這麼溫馨的一幕：自家女兒倚在姜知未肩處淺眠。說實話，他不喜歡那個齊川，要不是老婆女兒喜歡，當然老婆第一重要！他根本不會同意穆心和他在一起。
姜知未是他五年前的學生，那是在系裡名聲響的緊，也是他最滿意的一位，可惟獨天不遂人願，這麼優秀的一個人，卻是個口不能言的啞巴。
記得第一次，穆教授剛帶他們班，點名讓他簡述一個專業詞條，原本有些熱鬧的氣氛瞬間戛然而止，只有他一人冷靜自持地站在那，可穆重平等了好久也不見他回答。怕他尷尬，拿了自己女兒逗大家「我家閨女有時候也是這樣，緊張怕生。沒事的，可能姜同學還沒有組織好語言」穆重平隨後就讓他坐下了。
從此，他們班的學生就發現穆教授有個口頭禪「我家閨女…….」
後來，穆教授和身邊的老師提起姜知未。「我帶的有個學生，好像叫姜知未」隔壁孫教師猛然抬起窩在書堆里的腦袋，眼睛放著光連聲音都漲了一個調「姜知未！」
穆教授木訥地點了點頭，這老頭不是除了馬克思對什麼都提不起興趣嗎？
「唉，可惜了，可惜了」聽他嘴裡賣碎魚般的次數不少，可是能讓孫教授說出可惜的人，姜知未是第一個。
「可惜什麼？」
「那麼優秀的一個人，可惜是個啞巴」
這時穆教授才明白，為什麼，他和自己打招呼時永遠都是微微一笑；為什麼他手裡總拿著那麼一本空白紙和一隻筆；為什麼他喊他回答問題，全班鴉雀無聲還帶了點嘲諷；為什麼站起來的他明明看起來滿腹經綸卻未說一言。
朝姜知未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卻見他他大方的笑著還小幅度地擺了擺手，無事。
拍了拍躺在客人肩膀上還一無所知的腦袋「穆穆，你的口水流了」，穆心睜開眼，睡了會果然好多了，可面前這個人是自己老爹沒錯，那她現在倚的肩膀是誰的，一大早的這麼驚悚好嗎？
瞬間彈起來，看著模糊的身影，怎麼莫名的有點熟悉，腦袋清醒了，心裡的火也一下上來了。
「你啞巴嗎！不會吭聲的啊！」別說她沒禮貌，換做你一大早的披頭散髮穿著睡衣，還莫名被陌生人在自家地盤上吃了豆腐，聽了被分手的悄悄話，你開心一個給她看看！
性格乖張？這點姜知未已經見識過了。
看著姜知未有些煞白的臉色，穆重平覺得今天想托姜知未幫的忙，這下看來是要黃了。他這個女兒啊，什麼時候能不幫倒忙。
姜知未起身，穆重平以為他要走，畢竟被人戳了心窩子，誰都不會好受。
穆心模糊的見他從他上衣口袋拿出了紙筆寫字開始就後悔了，他還真是個啞巴。最近她好像不會說話的人很多，都被她碰見了。看著模糊的身影，這年頭是不是有缺陷的人上天都給開了掛！這身材就算她看不清臉也知道不會賴。上次那個也是，哎~
可是現在最重要的好像不是這些，她現在最需要的是她應該檢討一下自己，是否要當著自家爸媽的面給他道歉，好尷尬哦。
所以他老娘一巴掌拍在她後腦勺的時候，穆心只能認慫一匹。「會不會說話，不會說別說！滾回去換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