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中山狼
孫紹祖眼皮都沒翻一下,冷笑了一聲道:「我是來接阿迎的,再順便本著親戚的情分瞧太夫人一眼,別的可別找我,我管不了。」
賈璉驚愕的抬起頭,孫紹祖這句話有點不是味兒啊。以前可從沒聽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尤其是對著自家人。
孫紹祖還嫌說的不夠驚人,彈了彈手指繼續道:「我本來打算接了阿迎就走的,誰知一進門就遇上他。」說著伸手指了彭晏,「硬是把我拽了過來。」
彭晏本來正在琢磨孫紹祖剛才的話,這時冷不防被他點了名,順勢便點了點頭。孫紹祖又冷笑了一聲道:「要說這家裡的事,我們也沒少管。只是二老爺家裡,來來回回出過多少事故了?先是寶玉被二夫人逼著走了趟福建,還是舅舅幫著尋回來的。結果她沒安生幾天,給兒子娶了個商戶不說,身為誥命夫人,居然還放印子錢!這還不夠,一時興起又把良民打了。」說到興起,想起之前王夫人還去家裡鬧過迎春,孫紹祖咬著牙又加了幾句:「更別提她在家不孝尊長,不慈晚輩了。」
眾人都知道王夫人做的那些破事,只是沒想到孫紹祖會在這個時候都說出來。賈政老臉憋得通紅,被賈赦教訓是一回事,可被一個晚輩這樣說就是另一回事了。「你,你這個目無尊長的小子!」賈政氣的發抖,伸手指著孫紹祖哆嗦起來。
該!賈赦解氣的看著賈政的臉變成了豬肝色。雖然剛才孫紹祖的話有些和自家撇清關係的嫌疑,可聽見他這麼直白的罵王夫人,賈赦還是覺得很爽。只是他還沒忘和賈政是兄弟,也跟著裝模作樣的板起臉道:「紹祖,怎麼能這麼說你嬸娘。」
孫紹祖抬眼看了看賈赦,賈赦不由一個機靈。他只顧著擺長輩架子,忘了孫紹祖是幹什麼的了。他可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臉上那一道如今已經不是特別明顯的刀疤,襯著冰冷的眼神,差點沒把賈赦嚇得從太師椅上摔下去。
賈赦微張了張嘴,還是不敢對著這樣的孫紹祖再說什麼。他撇了眼仍舊氣的抖鬍子的賈政,算了,反正不是說自己的夫人,隨便吧。
「嬸娘?」孫紹祖繼續冷笑,「這回可好了,嬸娘的好女兒又出事了。這可不是嫁的普通人家,她可是皇家的媳婦兒。什麼?德行有失?你們還是求神拜佛,聖上別從哪裡聽說嬸娘放印子錢的事為好。否則,哼!」孫紹祖沒繼續說,冷笑一聲站起來道,「我去太夫人那邊瞧一眼,不管怎麼說,她老人家對阿迎是不錯的。」說完,孫紹祖扭頭便走。
賈璉和彭晏面面相覷,都被孫紹祖突然的翻臉搞得有些不知所措。賈赦愣了半晌,跺了腳對著被孫紹祖最後一句話嚇得有些發傻的賈政罵道:「瞧你家裡乾的好事!」
賈政這會兒腦子裡全都是王氏放印子錢帶來的後果,因為有些事不經查。像侯府這樣的人家,哪家不會憑著關係和勢力辦幾件違律的事呢,不過是多少的問題。就光他手裡,就收了多少禮,辦了多少事,更別提賈赦這個正經侯爺了。還有他不知道的,比如王氏有沒有收過禮,背著他做過些什麼。賈政不敢想。
賈璉摸不清頭腦,仍停留在孫紹祖的突然轉變中。彭晏則是想的多些,惜春雖然和侯府隔著一層,可那邊還有賈珍一家子呢!他開始琢磨等下是不是該在走的時候繞一趟伯府,去跟賈珍通過氣,畢竟是親舅兄。
孫紹祖到的時候,太夫人剛好醒了過來。他進去請了個安,便叫了迎春要走。迎春有些詫異的看著他:「太夫人剛醒。」而且家裡出了這樣的事,總不能就這麼走了,一起商量個辦法才是正理。
可孫紹祖的態度很堅決,而且話里話外都是與賈家撇清干係的樣子。楚夫人撫著額,沒什麼力氣的對迎春道:「你還是回去吧,在這也幫不上什麼忙。何況如今你家裡還有倆小子,若真有什麼事,你是出嫁的女兒,這時候還是少與府里來往的好。」
這是什麼話,迎春自認還干不出這種不要臉的事。她生氣的瞪了孫紹祖一眼,轉頭對楚夫人道:「府里不是也沒什麼事嘛,聖上不過斥責了娘娘,雖然也斥責了叔父,可是咱們府里不是也沒事嘛。」
朝上的事,都是一牽十十牽百的,何況又有忠順王在一旁虎視眈眈的。太夫人多次拒絕了忠順王那邊的拉攏,總是會被他們找機會報復的。楚夫人沒力氣跟迎春解釋,況且她覺得迎春並不是不明白,只是放不下家裡罷了。
「回去吧,讓姑爺等不好。」楚夫人對孫紹祖的態度感到有些心涼,可也不能直說什麼,便只好勸迎春。
在孫紹祖一臉不耐煩的催促下,迎春抹著眼淚上了車。車子一出二門,迎春就一把打掉了孫紹祖搭在她肩上的手冷笑了一聲:「我倒是不知道,孫大人這麼的有情義,果真是識時務的很呢!」
孫紹祖無奈道:「你如今脾氣也大了,你就不想想,你娘家的事,我能坐視不理么!」
「那你還,」迎春猛地頓住,瞪大眼看著孫紹祖,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那你是什麼意思。」
孫紹祖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迎春只好暫時作罷。待到好容易捱到了家裡,迎春一進屋便抓了他的衣裳問:「到底什麼意思?」
孫紹祖早就知道瞞不了迎春,只得一股腦說出來:「最近怕要有大變,侯府那邊也牽扯進去了,你暫時誰也不要理,就待在家裡。我因著郝春來那邊的關係,也需要做一個姿態出來,這個識時務的名聲,怕是要委屈你暫時與我一起擔一擔了。」頓了頓又道,「或者就算有人來找,你也要演一場戲給人看。」
迎春聽得雲山霧罩,只是還是能明白這所謂的大變到底是什麼。她心裡不由一驚,原以為賈家能獨善其身,哪知道到底還是被牽扯進去了。元春的事恐怕只是一個先兆,接下來的是什麼?要有什麼罪名落到賈家頭上,迎春有點不敢想。
「不會有事吧。」迎春心驚膽戰的問孫紹祖,聲音都難免有點發顫。這年頭,抄家滅族也不過上頭一句話的事。
驚險肯定有的,不過他們和皇上暗中部署了這麼多年,若是還拿不下忠順王,那他們就都白活了。孫紹祖吸了口氣,安慰迎春:「放心,皇上心裡有謀划。只是若忠順王那邊咬住了賈家,只怕還是要掉層皮。」
掉層皮其實不虧,迎春心裡明白的很。就憑賈家這些年做的事,雖然她不知道,可肯定有不少見不得光的。就光王夫人折騰那一堆,賈家就是實打實的罪名。如果掉層皮能在忠順王和皇上的這場博弈中倖存,也未嘗不是好事。至少王夫人這樣的就可以消停了。
「我知道了。」迎春沒有再細問,孫紹祖能把大概情況跟她說明白已經不錯了。換個人,恐怕由著自己誤會死也不會把這樣的秘密隨意說出來的。畢竟,牽扯到了朝中大事。「可是,如果我們都不管,太夫人又病著,萬一。」迎春吸了口氣,萬一一下子把老人家氣出個好歹可怎麼辦。
「太夫人是個明白人,她心裡有數,況且,我今日去可是給她請了安的。」孫紹祖意有所指的拖長了音調。
難不成他藉機跟太夫人說了些什麼?迎春看他的神色,彷彿絲毫不擔心這場戲會不會給太夫人添些病情。迎春嘆了口氣,既然這樣,那就配合著演一場吧。不管怎麼說,這時候不去侍疾,是他們的不對。
迎春沒再去過賈府,也沒讓人去探問過太夫人的病情。過了幾天,就連紫陶這幾個丫鬟都有些忐忑起來,暗地裡便催著杏兒想辦法回去一趟。杏兒旁敲側擊的在迎春跟前晃了兩天,被錢媽媽找了錯處罵了一頓,哭喪著臉回去對紫陶幾人道:「姐姐們可坑死我了,這會子也不知媽媽瞧我怎麼不順眼,狠命錘了我一頓。我瞧著夫人根本就不想理我,若不是夫人一向寬厚,怕是也要罰我呢!」
紫陶張著嘴不知說什麼好,綉橘低頭想了想道:「依我看,咱們還是別跟著瞎著急了。咱們跟著夫人這麼些年,什麼時候見她待人涼薄過?就是晴雯,不也伸手拉了一把么。這回對府里的事不聞不問的,只怕是有什麼事不能對咱們說明。」
鴛鴦聽著倒吸了口涼氣:「這次怕真是咱們逾越了,夫人做什麼,何必要與我們解釋。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去管夫人的事。錢媽媽罵的明白,咱們還是做好分內的事才是正經。」
下人們安生了,迎春卻是心裡七上八下的。每日就盼著孫紹祖回家,然後拉著他問外頭的情況變化,求神拜佛的想讓這膩煩人的日子快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