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案(三)
皇帝沉默了,要他答應替徐雪殤翻案,無異於要他的老命。可若是不答應,南梁的基業就會毀於一旦。他恨吶,恨不得吃了徐雪殤的肉,喝了徐雪殤的血,這個女人比他的先祖們更可惡。「杜仲啊杜仲,你怎麼就沒有殺死她?你個蠢貨……」皇帝心中腹誹,眸色越來越暗沉。
滿朝文武都緊張的看向皇帝,人人腹中飢餓,卻是走不能走,只能默默地挨著。
「朕要你答應朕一個條件!」皇帝得寸進尺,他就是抓住了徐雪殤要為徐氏一族平反的心理。卻沒料到他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爾反爾已經徹底的惹惱了徐雪殤。這個無恥的昏君吶!以為她是女人就好欺負嗎?她可不是好相與的。「哦?好像是陛下有求於我吧!」徐雪殤從腰間摸出那枚暗龍令,皇帝見狀眸色冷了幾分,他還在賭,賭徐雪殤不會那樣做。可他賭輸了,只見徐雪殤優雅的打開開關,取出了密旨,他這才驚覺完了,全都完了!
「朕答應你!」皇帝驚的面色煞白,妄圖做最後一搏,可惜已經晚了,徐雪殤不會再給他機會。她拿起那密詔,將密詔遞到史均和蘇平面前,「這是先祖皇留下的密詔,請二位幫忙宣讀。」皇帝此刻已經面無人色了,完了,全都完了。史均和蘇平看后,一陣倒吸氣聲。二人恭敬的捧著聖旨,史均自覺年老體衰,聲音不大,將宣讀的任務給了蘇平。蘇平洪亮的聲音在大殿之上響起:「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與蘭陵王打下南梁江山,對徐氏忠貞深信不疑。為保江山永固,特賜暗龍衛由蘭陵王徐家掌管,世代相傳。若朕之子孫不孝、不義,亂殺忠臣,無治國之才,著請暗龍令令主攜密旨進宮,廢君重立。欽此!」聖旨宣讀完畢,朝堂一片寂靜。
「這就是陛下殺我徐氏一族的原因吧!」徐雪殤苦澀一笑,似嘲似諷地問坐在高位的皇帝。皇帝氣的七竅生煙,目光冷寒的望著她,他真是沒想到這個死丫頭有那麼大的膽子?她敢捅破天吶!徐雪殤氣場絲毫不比他遜色,毫不畏懼的與他對視著……一個眼睛能噴出火來,「你真是該死!」一個目光冷的讓人心肝發顫,「我該死?最該死的是陛下吧!」
太子和南宮清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原來是為這了這張密旨!那麼多條鮮活而無辜的生命啊!
這邊,蘇平將密旨遞給幾位老大臣,眾人一一傳閱。「這的確是先祖皇的筆記!」一位老大臣肯定的說。
還沒過多久,另一位老大臣也道:「御印也是真的!」
「聖旨的真假我和蘇平也已經確認!的確是先祖皇遺物!」史均史大人最後敲板。
徐雪殤回身朝著史均、蘇平他們躬身拱手一禮,「幾位大人,既然這聖旨是真,那我有沒有權利要求六部會審?」她此言驚的他們不知所措,只能先虛扶了她一把。徐雪殤起身,目光不離他們。
「這旨意一出,陛下就等於……廢了!」史均抬頭最後看了一眼皇帝,不怪他心狠,實在是這位皇帝太讓人失望了。「你可以憑它號令天下,也可以另立新君!」這是實話,他身邊的幾位也跟著點頭贊同他的說法。
徐雪殤搖頭,做女皇?她沒有那個野心!她走近太子南宮敬,將他拉了過來,指著他說:「他是未來的君主!」眾人訝異,他們原以為徐雪殤會自立為帝的。「凝兒!」太子只覺得鼻子發酸,她為自己做了那麼多事情,自己卻刺了她一劍,可她居然還站在自己這一邊?「但是,這案子只能太上皇翻。」徐雪殤意有所指的看向皇帝,眾人再次一驚。皇帝簡直氣炸了肺,整個人暴跳如雷地點指著徐雪殤:「你妄想!」她都將自己趕下皇位了,還想自己幫她翻案,簡直是痴人說夢!
「真是狠心的爹呀!要兒子替你背鍋,千秋後留個不孝父皇的罵名,陛下果然『英明!』」徐雪殤話挑開了說,這鍋只能他這個皇帝背。「你……」他只覺得喉嚨一陣腥甜,吐出一口血后,整個人摔倒在了地上。
「陛下……」大殿之上立即亂成一團,有心救他的,六神無主;無心幫他的,鎮定自若!
看著躺在地上,渾身抽搐的皇帝,徐雪殤心下愉悅,終於惡有惡報了。她使了個眼色給明淵,明淵退出了老遠,他才不要救那沒心肝的老皇帝,沒辦法徐雪殤由著他去了。南宮清走到皇帝身邊,滿心的難過,他握緊了皇帝的手,皇帝卻是說不出半句話來,只余面部僵硬、抽搐。他喚太子,「敬兒……」太子雖然恨皇帝,到底心軟了,大步走到明淵身邊拉他過去,一面緊張的看著皇帝,一面懇求明淵:「救救他……」明淵汗顏,死死地瞪了皇帝一眼,抱怨道:「我父親就是被他害死的,你不怕我殺了他?」太子鬆手了,這可真是出門遇冤家。他立即高呼:「傳御醫!」
皇帝的寢宮內,太醫院的太醫跪了一地,幾位肱骨之臣站的腳都麻了,還在站著。院首大人診完脈,老老實實向太子稟報:「稟殿下,陛下中風了!」一句話,炸的太子和南宮清一陣錯愕。「可有辦法醫治?」太子問。院首大人腦門起了一層薄汗,硬著頭皮實話實說:「若是陛下打開心結,好生配合我們治療,或許還能站起來。」另外半句他沒說出口:若是陛下不配合,他們就是華佗在世,也束手無策!
徐府,徐雪殤幾人餓了一上午,餓的前胸貼後背,桌上剛擺好飯,幾人就下了筷子。司蘭看他們吃的香,又是一陣心疼。「主子,密信。」暗二手捧密信呈上,徐雪殤剛喝完了一碗湯,眉頭緊皺,怕是皇帝的消息吧!「念!」她下令。暗二打開密信,一字一句道:「陛下中風嚴重!」幾人先是一愣,隨後一陣大笑,真是惡有惡報。唯有徐雪殤,神色依舊,淡然的喝著補湯。
「主子,北魏皇帝求見!」徐申跑的額頭一陣大汗,這位爺怎麼又來了?他是敢怒不敢言!
眾人一怔,隨後看向徐雪殤,見他們家主子也是一臉的苦大仇深,更是心裡沒底了。「要不要我去轟走他?」暗靈問徐雪殤。這位的年紀都可以做主子的父親了,還整日粘著他們主子幹什麼?真是愁人!徐雪殤放下了筷子,這件事她早晚要解決,既然如此,那就及早不及晚。想通了之後,她跟著徐申大步向外院而去,明淵一臉八卦的看著他們漸行漸遠,扯了個雞腿追了過去,這種熱鬧不湊白不湊。雲離眉頭緊皺,擔心明淵壞事,飯也不吃了,直接追了上去。一桌子人,就剩下自己,暗靈那叫一個鬱悶,恨恨地往嘴裡送了一筷子牛肉,「真是的,吃飯都不讓人消停!」
拓拔尚的心情前所未有的複雜,這兩日的事情他都聽說了。直到今日他才知道,那個女人是徐家的人。這麼說,一切都是陷阱,那日在草原上他見到的就是她徐雪殤,並非明月的鬼魂。他要問清楚,他不想再給自己留下什麼遺憾。
徐雪殤進了外院大廳,拓拔尚聽到繡鞋踩在地面的聲音緩緩回過神來,他就那樣望著緩緩走近的美人,一時間呼吸都繃緊了。「見過北魏陛下!」徐雪殤對著他拱手一禮。拓拔尚勉強一笑,「姑娘似乎習慣了行男禮?」他雖然不是南梁人,可也了解南梁的禮節。徐雪殤好像從未對他行過女子的禮節。「幼年家中遭逢巨變,小女要想活下去,要想報仇,就只能狠起心腸,既要與虎謀皮,又要運籌帷幄,哪裡來的溫柔心腸。」徐雪殤此話說的輕鬆,拓拔尚卻聽出了其中的心酸與委屈,心下就是一疼。
明淵和雲離進了大廳,在徐雪殤下手坐下。暗一等人一個頭兩個大,端來茶水和點心給他們放下。徐雪殤只喝了碗湯,還餓的很,拿了塊點心送入口中,明淵和雲離自不必說,各自守著兩盤點心,一杯溫茶。
「當日姑娘在北魏以明月的名義騙了孤王的手書,姑娘沒有什麼好解釋的嗎?」拓拔尚眸中劃過一絲不忍,還是問出了口。
徐雪殤還沒回答,倒是明淵先開了口,「陛下,我家主子乃是蘭陵王後裔。昔日,你們北魏騙了他們,我家主子也只是討了些利息,我們就此兩不相欠。」他真怕自己主子一時心軟,答應那老皇帝什麼。
「當日之事,是我不對!」徐雪殤心知愛一個人入了魔怔是何等的痛苦,她不想讓自己留下遺憾,所以誠懇道歉。「還請陛下見諒!」
明淵直翻白眼,這女人居然跟人道歉,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姑娘可知道你如此作為,給了朕莫大的希望?如今又生生把它打破,你讓朕怎麼辦?」拓拔尚氣死了,道歉頂屁用啊?他要的是人,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雲離了解拓拔尚的心痛,卻不齒他的說法,好看的眉頭一緊,嗖的起身,「陛下明明心裡愛的是明月郡主,我家主子不過是個替身,陛下一個男人,跟女人矯情已經有失分寸了。」後半句他沒說,既然你不是真心愛我家主子,你還來這裡糾纏什麼?
「放肆!」拓拔尚大發雷霆,很明顯雲離所言,句句屬實,句句戳中了他的心事。明淵騰的起身,剛要罵上幾句,徐雪殤攔住了他。明淵到嘴邊的話憋在肚子里,那叫一個憋屈,卻不得不聽話閉嘴。
「你我本是仇敵,我徐氏一族因你的私心,死傷無數。既然陛下不愛我,我亦心有所屬,這場誤會,權當是陛下還了債,我們就此兩清吧!」徐雪殤提議。
「就此兩清?」拓拔尚一個趔趄,險些摔倒,虧她說的出口!他臉色煞白的看向她,「若是孤王不答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