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相忘於江湖
舍小家，顧大家。這是誰說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這句話肯定不是我說的。因為，在我的世界觀、人生觀里，沒有大家這個觀念。能把小家照顧好，就已經不錯了。
有句話說得很好，無論你做的多麼好，總會有人嫌棄你。而你，身邊並沒有那麼多觀眾，伸出雙手，為你鼓掌喝彩。
活在當下，就要珍惜眼前人。
張揚的青春，總會令人深刻。所以，我們也要試著在這個年齡留下一段張揚的青春。
畢業照結束后，我們面臨著離校。班長提議說：「我們四年，聚在一起，這是緣分。為了這段緣分，我們好聚好散。」
於是呢？我們響應的班長的號召，吃了一頓散會飯。然後，就各奔東西。
然而，我們還有一個小家。那就是一起睡在一個屋檐下，共處了四年的宿友。吃完散夥飯，作為室長的我，提議大家去買醉。
大家因為我這英明的決定，紛紛表示擁護。
突然，我自我感覺良好，覺得自己的人氣，還挺旺的。
我們寢室，是六人間。除了孫植和我，還有黃飛鴻，夏之沫，歐陽哲理，郝帥。
當我和孫植踏進小太陽KTV大廳時，負責接待我們的是一位年輕的服務生。看他的年紀，比我們小几歲。服務生用標誌的笑容，十分熱情地上前打著招呼，「大哥，你們幾位。」
我很爽快地伸出六根手指。
「請問，你們是有提前預約，還是直接安排。」服務生十分禮貌地問道。
「有區別嗎？」孫植一屁股坐在舒適地沙發上，語調*地問道。
服務生解釋道：「網上預約便宜點，直接安排要貴點。」
我一聽這話，服務生是嫌我們沒有錢。當時，肺腑之中，一團熱火往上蹭。我拍了拍胸脯很洋氣地對他說：「出來高興，不差錢。你儘快給我們安排吧！」
服務生聞言，愣了片刻。那道眼神就好像說我們是窮學生，哪會有錢。另外一名女服務生察覺氣氛不對，上前支走迎接我們的服務生。
女服務生端著笑容，用標準的普通話地問道：「請問，你們是要大包間、中包間，還是小包間。」
我被那道眼神一激，頓時來氣，喊道：「來個大包間。」
女服務生怕我們給不起錢，善意地說：「你們六個人，來個中包就可以。」
我拍著褲兜，有意顯擺道：「不差錢。」
女服務生見我兜里揣著大鈔，爽快為我們安排了大包間。當我和孫植進入大包間的時候，我和他都傻了，這大包間足足可以容納五六十人。我們才六個，的確太奢侈了點。
孫植心虛道：「要不，我們還是要個小包間吧！」
我瞪了他一眼，輕罵道：「女服務生看著，不要沒出息。」
孫植拉了拉我的衣袖，低聲道：「我身上可沒錢。」
我給他比劃出一個鄙視的眼神，不在搭理他，轉身對著女服務生，爽快地說道：「就要這間。」
女服務生走後，孫植就像泄了氣的皮球，皺巴巴的，癱坐在沙發上。我見著眼前這個沒有出息的傢伙，安慰他道：「沒事，趁年輕，應該揮霍一下。」
我一一通知了其他四個人，給他們發去地址，並附加了一句，可以帶家屬，或者是親朋好友，便靠在舒適的沙發上。
不久，郝帥、歐陽哲理、黃飛鴻和夏之沫先後而至。我和孫植的目光，沒有放在男生的身上，而是放在了他們身後領進門的幾位美女。
孫植嘆道：「帥，你換美女的節奏也太快了吧！」
我也挖苦道：「你也要給兄弟們留條活路。」
郝帥張開手，擺出一副欠揍的表情，很不要臉地笑道：「沒辦法，這就是長得帥的優勢。」
我喝進嘴裡的飲料，一下吐了出來，嚷道：「見過沒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不說了，先走三瓶。」
夏之沫也看不下去，叫嚷道：「對，走三瓶。」
郝帥撈起袖腕，叫囂道：「走就走，誰怕誰。」
黃飛鴻喊道：「別啊！這小子，三杯下肚，就不知道跟誰姓了。三瓶酒下肚，那不是橫起出去。」
黃飛鴻嘴中的那個小子說得是我。這群人當中，我是最不善飲酒的。還記得剛踏進大學的時候，我們為了難得的友誼，出去喝酒歡慶。
結果呢？我剛喝了一杯啤酒，臉就蹭得一下紅了起來，隨後整個腦袋暈暈的。
黃飛鴻問道：「你咋回事，臉紅得像猴屁股。」
我搖著腦袋，笑道：「沒辦法，看見美女，臉就紅了。」
店中的女老闆娘認為我是在稱讚她，還免費給我們送了一碟花生米做下酒菜。為了逞強，我又喝了兩杯，控制不住酒意上涌，醉得一塌糊塗。
從那以後，我得了一個響亮的外號，那就是三杯倒。
孫植也喊道：「帥，你要拼酒量，找個酒量好的。找他，算什麼事。」
郝帥很無奈地攤開手，朝著我遞來一道嘚瑟的目光，得意道：「是誰說，走三個。」
「我。」我舉起手，很不要臉地說道，「替他們說的。」
說完這句話，我就發現有很多異樣的眼神看著我。想著，在這群哥們面前丟臉，我也就認了。但在異性面前，那就太丟臉了。
郝帥也知道我不適合飲酒，拋來一道嫌棄的眼神，算是放過我了，舉著酒瓶，歡呼道：「兄弟們，為了四年的友誼，我們共同舉樽。」
我們共同舉著酒樽，高聲道：「兄弟，不說別離。」
這夜，我們盡情放縱、盡情買醉。我們的歌聲雖不美麗，但我們是快樂的。因為快樂，我們無所畏懼。
我們約定，畢業后三年再聚。
哪位兄弟結婚，無論多忙，都要出現。誰要是不出現，我們都與他絕交。
都說，相逢、相遇是緣分。離散是緣分盡了。但我們明白，今天的離散，是為了他日更好的相見。所以，我們不曾哀傷、不曾悲戚。我們要把最好的、最差的，留給對方。
聽著五音不全，還有鬼哭狼嚎的聲音，我們縱聲長笑，因為這就是兄弟。
因為，我們是兄弟，只會肆無忌憚的大笑，卻不會嫌棄。
「還記得我嗎？」一道熟悉的聲音，傳入我的耳畔。
我回過頭，就看見一張熟悉的笑臉，心中一緊，有些結巴地答道：「我…怎會…忘了…你。」
康欣馨坐在我的旁邊，看著我的眼睛，笑道：「沒忘記就好。」
「你什麼時候來的，我怎麼沒有看見。」剛說了這句話，我瞬間就感到後悔了。
康欣馨數落道：「誰叫我不入你的眼。」
我感到很尷尬，不知道該怎樣接話。
康欣馨是我大學異性當中，為數不多，談得來的人。我們經常會同時出現在教室、操場、湖畔、圖書館、食堂等地方。我的這些室友，時常看著我們成雙成對的出入，都逼問我，和她是什麼關係。
我說是朋友。
這幾個傢伙，總是用很嫌棄的眼神看著我，追問道：「我和她到底是什麼關係。」
其實，我心裡很清楚，我和她是朋友就這麼簡單。
都說，大學是學生的天堂，可以做高中時代，沒來得及做的事情。來到大學，不是為了學習，而是為了享樂。
那句，六十分萬歲，多一分浪費的口號，也被學長、學姐，傳給了我們這些學弟學妹。
剛開始的時候，我也覺得這句話，說得很有道理，對於大學的定義和人生，也有很多迷茫。
直到認識她，我才發現。大學不僅只有一個六十分那麼簡單，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大學四年，不要為了一個畢業本，得過且過。
這四年，浪費的不只是青春，還有生命。
因為認識了她，我早到了屬於自己努力的方向，還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她是學霸級的人物，而我呢？雖不說是學渣，但離學渣也不遠。為了向她靠近，她做到的事情，我也努力做到。也可以說，我是追逐著她的腳步前進。
康欣馨見這裡的氣氛比較活躍，奪過話筒，對著我說道：「離別在即，你，有什麼話對我說的嗎？」
我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著我和康欣馨，不知怎地，背後驚出了一道冷汗，故作平靜地答道：「我很慶幸，能夠在大學里遇見你。」
其實，康欣馨說的這句話，傻子都聽得出來是什麼意思。而我，卻選擇成了傻子。
黃飛鴻對我這個回答，感覺太丟分了，起鬨道：「青春。」
其他人也跟著起鬨道：「青春。」
我知道他們口中的青春是什麼，他們的意思是暗示我，相處了四年，都不敢踏出最後一步，真是太丟人了。明日之後，大家都要各奔天涯，也該將那句話藏在心底，想要說，卻沒敢說的話，趁著現在大聲地說了出來。
青春，不要給自己留下太多的遺憾。有愛，就要勇敢的去表白。
「做我女朋友。」這五個字，這四年，我始終都沒有說出口。今天，我更不能說出口。也許，不說出口，會留下遺憾。但說出口，會誤了終身。
我也知道，明天之後，我們終究是要天各一方，何必為彼此留下牽絆。這五個字，一旦說出口，大學四年的那份美好，不也破壞殆盡。這五個字，埋藏在心裡，留下一段最美好的記憶，又何嘗不好。
也許，多年之後，她會問我，為什麼不說出口。我可以坦然回答，「不想因為這五個字，破壞了那段大學美好時光。」
有人說談一場戀愛，也是大學一門選修課。這門功課，很多人都沒有及格。明知道不及格，你卻去選修它，你該如何面對，曾經那段共渡的時光。
成不了戀人，終究是成不了朋友，甚至會成為陌生人。
都說青春是筆糊塗賬，誰會去計較這些。而我呢？卻是一個較真的人。與其成為陌生人，還不如放棄這門選修課。
康欣馨見我沒有說出她想要聽的話，又給了我最後一次機會，對著我笑道：「我已經做好準備了。」
我舉著酒杯，笑道：「一切盡在不言中。」
康欣馨聽懂了我話中的意思，依舊保持微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當我看著她提著酒瓶的時候，我徹底傻了。我慚愧地放下手中小酒杯，換了酒瓶。
室友們見我沒有在異性面前認慫，給我點贊，為我吶喊助威。我知道，這瓶酒下肚，我非醉不可。但，我沒有退路，只能拿出男人的豪爽，那怕是醉，也要將它一飲而盡。
而我，也想為她醉一回。
我們碰著酒瓶，一飲而盡。全場地歡呼聲，再一次響起。康欣馨放下酒瓶，靠近我耳畔，低聲道：「如果你說出口，我會說…願意。」
酒勁涌了上來，令我的腦袋有些發暈。我用手，掐了大腿一下，疼痛讓我暫時清醒，「我給你寫的畢業留言，你看到了嗎？」
康欣馨點頭道：「我看了，但我要親耳聽你說出口。」
為了給彼此青春畫上一個句號，為了不讓彼此帶著遺憾離開，我看著她，很認真地道：「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她笑了，笑得很美，再一次湊近我的耳畔，「我們相忘於江湖。」
我終究抵不過酒意，快步走向洗手間，一陣狂吐。我用冷水洗臉，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我對著鏡子中失落的自己，罵道：「真沒用。」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看著水珠滴落，我鬆了一口氣，青春總算了斷了一件事，該說的話都說了，沒有留下遺憾。尤其是這句話，我說了之後，整個人瞬間覺得輕鬆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