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少年，該回家了

這一夜，我也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甚至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回到寢室。我只知道第二天醒來，頭很痛，其他的什麼也不知道。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斷片。

孫植走了進來，見我還沒起床，問道：「你今天不是要回家嗎？」

我扶著額頭，有氣無力地問道：「幾點了。」

孫植看了一下時間，回道：「下午六點。」

我一聽六點，整個內心慌了神，我回家的火車票是下午三點，現在六點了。也就是說，我已經成功錯過了火車。

孫植見我這般淡定，沒有表情出他期望的樣子，好奇地問道：「你怎麼一點也不…」

我知道他要表達的意思，聳了聳肩道：「上天要我留下來，我也很無奈啊！」

孫植露出嫌棄的眼神，嘲笑道：「誰讓某人，不能喝酒，還要逞強。」

「有這回事。」

「當然有。」孫植挖苦道：「我怎麼攔都攔不住。某人還說，今朝有酒，今朝醉。誰，不醉就是孫子。」

我拍了拍額頭，努力回想說這句話的場景，問道：「我會說這麼無恥的話。」

孫植遞給我一瓶礦泉水，嘲笑道：「你昨天，還說了很多無恥的話哦。」

我接過礦泉水，問道：「我說了什麼。」

孫植看著我的眼睛，問道：「紅嬌是誰。」

我一聽見這兩個字，喝進嘴裡的礦泉水，噴了出來。孫植髮現我不對勁，忙道：「有情況。」

我往四周看了看，有意轉開話題，問道：「他們去哪裡呢？」

「除了你和我，他們都走了。他們說不喜歡那種離別的氣氛，所以悄悄地走了。」孫植想到哪裡不對，忙道：「快說，紅嬌是誰。」

我繼續轉移話題，「你怎麼不走。」

「我打算留在這座城市，往哪裡走。」孫植見差點被我忽悠，又將話題轉了回來，「紅嬌，她是誰。」

我見這小子，非要刨根問底，露出很無辜的眼神，答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她是誰。」

「昨晚，你喝醉了。是我扛你回來的。我們路過廊橋的時候，彼此都談起初戀的事情。而你，也說了自己的初戀。快說，你的初戀是不是叫紅嬌。」

我頭疼地答道：「我的事情，你不是都知道。我怎會有初戀啊！」

「昨夜之前，我還相信。昨夜之後，我發現你隱藏了很多秘密。」孫植有意停頓下來，意味深長地說道：「昨晚，我扛著你，聽見你說了很多醉話。我問你有關初戀的事情。你說喜歡紅嬌。」

「我喜歡青椒肉絲，更喜歡紅椒肉絲，你又不是不知道。」

「你說的是人名，不是一道菜。你還說了很多關於紅嬌的事情哦。」

我見孫植說的有模有樣，心想：「難道，昨晚喝醉了，真的說了很多埋藏在心底深處的那個人。」

我將瓶蓋擰好，躺在床上，深吸了一口氣道：「昨天，真的是喝醉了。」

「你若不醉，我怎會知道你的秘密。康同學是多好的一個人，你不珍惜，原來是心中有人啊！說吧！她是一個怎樣的人。能夠讓你小子，念念不忘。」

我頂不住孫植的再三逼問，坐了起來，擰開瓶蓋，又喝了一口礦泉水，腦袋也清醒了不少。七八年都過去了，沒想到提起這兩個字的時候，內心還會泛起一點漣漪。

有的人，記住只需要一分鐘，想要忘記一個人，真的需要很長的時間。尤其是在年少懵懂，對於第一個走進內心的人，更是忘不了。

那個消失在我的腦海深處的人，突然猶如畫面一般，不斷涌了出來，那些消失的記憶，又回來。

更令我沒想到，我會在喝醉酒的時候，會不經意間喊出她的名字。原來，有的人，註定是忘不了。

我道：「她是我的初戀。」

孫植聞言，張大嘴，驚道：「你…會…有…初戀。」

我見孫植的表情，就好像說我就該是單身狗，怎會有初戀，無奈道：「怎麼，在你眼裡，我就是屌絲，不該有初戀？」

孫植用力地點了點頭，言語上挖苦道：「嗯。你這種人，怎會有初戀呢？」

「是啊！」我順著他的話說道：「我怎會有一段初戀了。」

孫植問道：「初戀的感覺是怎麼樣的。」

我想也不想，直接答道：「含笑飲砒霜,永生難忘。」

「這…」孫植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看著我。

我就知道他會是這種反應，打擊道：「等哪天，你遇見了這樣的人，你就會懂得我說的這幾個字。」

孫植不接話，又問道：「你和她怎麼樣了。」

我道：「最熟悉的陌生人。」

「你們成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道：「隨著時間慢慢地消散，我和她最終成為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失戀的時候，總會讓人意志消沉，會讓人嘗到撕心裂肺的痛疼。你不會也…」

「我們開始的很美麗，結束的也很美麗。我的初戀，還是很美好的。無論是開始，還是結束，都是美的。」

孫植問道：「你有沒有遺憾，有沒有後悔。」

「遺憾是有的，後悔也是有的。誰叫我們的青春，太年輕。」我長長出了一口氣，「得之我命，失之我幸。緣分是強求不來的。」

「你怎麼都沒有恨意。」

「我應該有恨嗎？」

「愛得越深傷得越真，你…」

「人生是一條很漫長的路，有的人，也只是陪著我們走一段路程。雖然這個人，不能陪著我走向終點。但，我會記著她陪著我看過沿途最美的風景。」

孫植嫌棄道：「真受不了你們這些人。我還以為你和她就像是初戀那件小事的男女主角發生的事，原來，你…」

「讓你失望了。」

「談不上失望。」孫植又道：「影視劇的東西，誇大了很多。害得，我都不敢談場戀愛。」

「影視劇若不誇大，怎會吸引眼球。再說了，不是每個人在青春的時候，遇見的人，都是對的。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在原地踏步，等待著青春遇見的那個人。緣分來了，就珍惜眼前人；緣分盡了，就不說遺憾。這就是告別，青春最好的方式。」

「聽你忽悠，我也想去體驗一下，初戀是什麼感覺。」

我用七老八十的語調說道：「去吧！孩子，你已經成年了。」

孫植打了幾個寒顫道：「好冷。」

我沒給他好臉色道：「走你。」

孫植掏了掏耳朵，提醒道：「我有句話，不知該不說。」

我見他故作神秘，無所謂道：「隨你高興。」

「剛才說六點，我是騙你了。」孫植看著我憤怒的眼神，很平靜地又道：「現在剛過兩點。恭喜你，還能趕得上回家的火車。」

「你...」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孫植嘚瑟道：「哥，又給了你的希望，你是不是覺得很感到。」

「你...」我壓制住心中的憤怒，笑裡藏刀道：「過來。」

孫植見我的笑容，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每次見著你這種表情，我都會感覺到世界末日。」

孫植指著手錶，又道：「弱弱地再提醒你一句，現在又過了十分鐘。孩子，你該回家了。」

是啊！我該回家了。

離家久了，是該回家了。

我簡單收拾好行李，便打了一個計程車，往火車站敢去。

孫植執意要送我去火車站，他說，今日之後，我們再見，也不知是那一年。

我心道：「是啊！今日之後，再見不知是何年。」

我雖不喜歡這種離別的氣氛，但也不能拒絕。

孫植將我送去火車站，見火車開動的時間，還有十五分鐘，催促我加快腳步。離別之際，我心中還是充滿了感傷。大學四年，同在一個屋檐下住久了，突然離開，心中還是有酸酸的感覺。

我臉頰掛著微笑道：「孫子，後會有期。」

孫植也道：「一路平安。」

我道：「下次再見的時候，我們都要不一樣。」

孫植道：「下次再見，這片天下都是哥說了算。」

我雖不舍離別，但這一刻終究還是回來，揮著手道：「保重。」

說完這句話，我便過了安檢，踏上了回家的路。

大三離家、大四又留在這座城市實習。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回家看看。聽學長學姐談起對家的概念，令我感到無比的辛酸。他們也說得很對，醫生就是把時間留給了陌生人，卻忘了把時間留給自己最親的人。

當我踏上這條道路，也會和他們一樣。回家的次數，一次比一次少。回家的時間，也會一次比一次短。看著火車外面的風景，心裡漸漸多了很多失落。出來久了，才會知道，有家的感覺真好。外面世界再好，總是比不上家的舒心。

少年，出來了久了。你，該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