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死靈蟲
鋒銳的匕首,刺破了老格勒的心臟。
乾屍般的身體,驟然劇烈的掙紮起來。
梅高的心差點沒跟著跳出來。
這也太刺激了,如果不是相信馬克修士,梅高一定認為這就是兇殺案現場,他機械般的遵從了馬克修士的安排,死死的按住老格勒的雙腿。
好強的力氣。
難以想象這是一個病入膏肓的老人。
梅高使出吃奶的勁道,整個人幾乎都趴在了老格勒的腿上。
馬克修士一隻手按住老格勒的額頭,定住他掙扎的上半身,持握匕首的手穩如磐石。
嘶哈啊啊啊啊!
凄厲的不似人能發出的恐怖哀嚎傳遍了整棟公寓,已經入睡的租客們都從睡夢中驚醒,恐慌的蜷縮在被褥中。
梅高被這股驚叫震的耳鼓都似破裂,如果不是馬克修士否定邪靈附體,他一定會認為自己面對了真正的邪靈。
就在這時,艾達牧師的雙手,輕輕撫在了老格勒的手上,不顧瞬間被死死扭扯的手,安詳的吟唱著:「蒼白之月,那融合的光,是主慈眸的垂憐。「
窗外,被稱為「白孩子」的主位星辰體投射出皎潔的光華,遮蓋了象徵著緋紅和真藍的光芒。
蒼白,緋紅,真藍,治癒教會教義中三位神的化身。
艾達牧師抓住了「光」,蒼白色的光像是最鋒利的匕首,被她握在手中,割開了老格勒的雙手。
嗤!
血液迸濺。
墨色粘稠的血液順著傷口流淌而下,沾在被褥和地毯上,溶解成了散發出刺鼻氣味的物質。
腐蝕性。
老格勒的血液竟然變成了具有腐蝕性的不明液體。
梅高抿著嘴,驚訝的發現,隨著血液的流逝,老格勒的身體竟然肉眼可見恢復,乾屍一樣的身體彷彿被歸還了血肉,痛苦哀嚎的尖叫聲逐漸減弱,舒緩,最終歸於平靜。
這時,馬克修士終於動了,手中的匕首忽然抽出,老格勒跳動的心臟中,一團黑影承受不住「光」的驅逐,猛然分裂出無數個細小如蟲般的軀體,從老格勒的軀體中逃難似的鑽出。
這種可以幹掉所有密集恐懼症患者的驚悚場面,近在咫尺的發生在梅高的眼前。
「這是什麼鬼東西!「
梅高差點鬆開手,卻被馬克修士呵道:「不要動!」
接著,眼前就是一片如星光美妙的光景,艷蘭的鋒芒以梅高肉眼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收割著逃離的蟲體。
艾達牧師捧著念珠,又是一聲夢幻般的吟唱:「我祈願光的牢籠,緋紅是主憤怒的暗面。」
「白孩子」隱去了面容,緋紅之月映入窗紗下的陰影之中。
陰影卷著緋紅的光,如有實質凝聚,逃散的蟲體無論逃到何處,都逃不出光與影的囚牢。
艾達牧師的手中,多出了一個光芒鑄成的瓶子。
一團漆黑色的不可描述的物體,被困在光鑄瓶中,瘋狂的撞擊著瓶壁,漏出亡者哀嚎的面孔。
馬克修士盯著瓶內的東西,皺眉道:「死靈蟲?」
艾達牧師望著他,馬克修士靜止了片刻:「你的意思是說,是死靈蟲的變種?據我所知,這種惡體,應該在兩百多年前就已經絕跡了。」
艾達牧師搖搖頭。
馬克修士眉頭一皺:「這座城市?的確,對於這座遺迹之城,一切都有可能發生。或許等吉爾伯特先生清醒之後,會給我們答案。」
馬克修士自言自語式的問答,讓梅高恍然大悟。
艾達牧師雖然秉持戒律,不能開口,卻可以用一種梅高不能理解的方式和馬克修士進行交流。
今天,真是長見識了。
方才的恐慌退卻,一種初見神秘的緊張刺激感油然而生。
啪!
馬克修士忽然打了個響指,房門應聲而開,兩個穿著灰白教服,帶著口罩的治癒教會神職人員推門而入,點頭致意后,開始對404室進行徹底的清掃。
「我們出去吧。」
馬克示意梅高跟上自己,又對艾達牧師說道:「感謝您的幫助。」
艾達牧師以溫暖笑容回應,指了指躺在床上的格勒·吉爾伯特。
「我明白,請在三天內將行動報告的副本,提交到訓誡所,我們先告辭了。」
馬克修士離開了房間。
梅高匆忙的跟艾達牧師打了個招呼,跟了出去。
門外,盧迪.吉爾伯特已經迫不及待的湊上前來:」教士,我父親怎麼樣了?「
馬克修士說道:「你父親沒什麼大礙。血肉疾病已經清除,但還需要送到治癒教會進入觀察程序。作為家屬,你可以申請在旁。」
「感謝主,感謝您,教士。」
盧迪高興的語無倫次,迫不及待的去侍奉老格勒。
「真是個孝子啊。」
梅高心理感嘆一聲,真難想象這僅僅是一位養子。
梅高很理解為人子女在知道身患重病的父母能夠康復時的心情。
真好,開心!
果然爸爸職業的收穫不只是金錢,最重要的是精神上回饋的滿足感。
看著盧迪投來的感激的目光,梅高欣慰之餘,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
「我記得外勤教士會有額外的補貼,額度按照正常加班費的雙倍……嗯,這個不需要請示馬克修士,等回頭問問科林吧。」
正在梅高浮想聯翩的時候,馬克修士忽然停住腳步,詢問道:」你準備繼續享受你的假期,還是選擇回訓誡所?「
對啊,我正在放假。
梅高正準備開口要求留在這裡,又聽到馬克修士低沉的聲音傳來:「按照流程,治癒教會會對這棟公寓進行為期三天的封鎖觀察,這也許會造成你曠工。當然,回去后我會和梅麗珊卓修女解釋。」
梅高雖然不知道治癒教會所謂的封鎖觀察是什麼意思,自動腦補了生化服和消毒水,頓時毫不猶豫道:「回訓誡所。」
馬克修士點點頭,說道:「那我們走吧,夜晚還很漫長。」
……
回訓誡所的路,並不是來時的路。
馬克修士帶著梅高穿過了他並不算熟悉的香水街,在兩棟高樓的夾角中,推開了一扇偽裝成磚牆的鐵門,進入了幽深的隧道。
「這是克查貢之門。一共有九十四條不確定通道。連通著孟菲斯環市的四個教區。「
馬克修士看出梅高疑惑的表情,說道:「聽說過克查貢的傳說嗎?」
梅高的腦海里有了小幅度的認知融合,他邊適應認知灌輸帶來的頭痛,邊做回憶的說道:「我在神學院看過《起世經》的記載,克查貢是神河之源迸濺出的第一道水花,它見證了諸神誕生的過程,是觀測者,記錄者。據說他有九十四種形態,代表著原初紀元的九十四個物種。克查貢的原初象徵是門,在涉密學中,代表准許,允令。它的次要表徵是書籍,記錄不被人所知的秘密。」
梅高越說越流暢:「它是唯一一個跨所有宗教共同承認的高位體。被信仰理論廳判定的唯一早於諸神的未知存在。但這種說法並沒有被廣泛承認,不但邪教認定的『至高神』否認它的存在,在許多真神教派的教典中,都將它排除在信仰譜系之中。「
「因為它被認為是靠近象徵著色慾的大孽,在很多地方的神話傳說里,它會變成各類物種,與之進行交配。」
「正因為如此,它的稱呼,不是代表神靈的『祂』,不是人類的『他』,而是代表獸性的『它』。」
「你的宗教理論學成績一定不錯。」
馬克修士有些驚訝的看了梅高一眼。
「是。因為我最大的願望就是進入信仰理論廳成為一名檔案管理員。」
回憶起在神學院的日子,梅高發現兩個頻道的自己好像愛好都差不多,都喜歡啃書和搞理論性研究。在神學院的時候,雖然和學員一樣,都對外勤教士的神秘生活充滿了嚮往,但早在他做職業規劃時,就認準了進入宗教裁判所成為一名檔案管理員。
那是內勤中最安逸和津貼最高的職務,只可惜在梅高畢業之前,教廷將宗教裁判所分裂成了兩個機構,信仰理論廳和裁判所。
檔案管理員在位階上降了一級,但待遇沒變,可以繼續安逸的吃書,混補助津貼。
畢竟,學習使我快樂。
「可惜,大部分教典的理論都是錯的。」
「克查貢是真正的高位體,更不是大孽。它是最願意回應弱靈的友善者。「
「而且,它已經回應了你兩次。「
馬克修士在幽邃的通道中引路,提起掛在牆壁上的吊馬燈。
「兩次?」
被一個在涉密學中足以比擬神靈的存在主動回應了兩次?
我怎麼不知道?
梅高皺著眉,仔細的思索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