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約定
天色漸晚，西邊的雲霞金光耀耀。
光芒灑在這一方小小的草皮上，草皮變了色，像鋪上金色的毯子，李存勖雙手枕著頭屈膝躺在一片金光之上，睫毛微顫，神采奕奕。
「小妖，你爹娘都不找你嗎？」經過長時間的接觸，李存勖也不那麼拘束了，像所有人一樣叫她小妖。
「我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爹娘。」這聽上去不免有些凄涼的話，從小妖嘴裡說出竟像在說別人的事一樣，無悲無傷。
「那……」李存勖有些唏噓，一時語塞。
也是，八歲的孩童只知玩樂，哪懂傷悲。況且，小妖自小由各師姐們帶大，與爹娘不曾謀面，何來傷悲。
「我本領可大了，師姐從來不用擔心我在外面出了事。」
「是嗎？你都有哪些本來，說來聽聽。」
「我會耍劍，會騎馬，馴服野獸，會抓蛇……對了，我還會唱青衣。」小妖伸出手一邊說一邊數著手指。
李存勖一邊聽一邊看著她數手指的樣子，覺得這就是一個傻氣的姑娘，簡直可以承包他一年的笑點了。
「你還會唱青衣啊！你這麼小，唱得懂嗎？」李存勖毫不猶豫的小瞧了她，小妖也不惱，笑著道：「師姐說了我有媚態，最合適唱青衣了。」
李存勖看著那隻面具但笑不語，夜色越發重了，太陽已經徹底落下，只餘一點霞光外漏，染紅了山尖。
「大哥哥，我得回去了，這隻面具送給你。」
「來而不往非禮也。」李存勖收了她的面具，從懷裡掏出一把短刀，「我也送你一件禮物吧！」
小妖欣喜的收下短刀，抱著懷裡的兔子心想大哥哥人真好。
「我叫李存勖，你既沒有父母，我便做你的哥哥吧！」李存勖戰起身，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皺的衣服。
「好呀！勖哥哥。」小妖甜甜的喚了聲勖哥哥，李存勖滿意的點點頭，很是受用。畢竟大哥哥和勖哥哥是不同的，前者有些疏遠，後者就比較有暖意，有個這麼可愛的妹妹不失為一件幸福的事。想想此行雖然沒追著兔子但卻白撿了一個妹妹，倒也不虧。
前方忽然星星火火的亮了起來，有馬蹄踢踢踏踏的響聲傳來。
「小公子，小公子……」有人叫喚道，聲音有些焦慮。
聽到聲音，李存勖唇角上揚，他們來了。
「勖哥哥，你是武人，要殺敵，沒有刀怎麼行呢？」小妖不安的將那把短刀還了回去。
「我乃晉王之子，日後要打下整個北方，區區短刀算什麼，你且留著。待我成了王，便來尋你，以此刀為證。」
「勖哥哥可要說話算數。」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這堅定雄渾的聲音讓小妖莫名歡喜，月光下小妖咧嘴笑了，那雙清澈的眼睛皎若明月。
李存勖聽到越來越多的人叫著他的名字，可他就是不應。
隨著時間的流逝，周德威將軍越發著急，終於他在一片野地里看到了兩個小孩，其中一個正是他們要找的人。
「啊喲，我的小祖宗，可算是找著了。」周德威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小公子，該回去了。」白天聽聞幾人說李存勖去追野兔了，也並未在意，只是差兩個小兵跟上督促他不要玩太久，誰知居然把人跟丟了，入夜，見李存勖還沒回來，晉王有些急了，剛好周德威就在他身邊，便遣他去尋找。周德威可是晉王座下的得力大將，按理這種小事是無需出面的，奈何晉王一著急他也急了。
李存勖先一步上馬，抓住韁繩看著馬下不知所措的万俟上妖道：「你家住哪？我送你。」事實上小妖追了一天兔子，早就繞暈了，哪還知道家住哪裡。
「太遠了，我不記得了。」
「哈哈哈，你不是說本領大嘛！怎麼連家住哪都不知道了？」
小妖不知道說什麼了，抱著兔子一動不動的站著。
「上來吧！我帶你回軍營，等天亮了再送你回家。」李存勖伸出手，差一個小兵過來給她抱著兔子，一把將她拉上馬背。
兔子性烈，一到陌生人懷裡就上躥下跳的，上妖又重新抱回它。為了在馬背上保持平衡，李存勖只得讓她坐在前面，他坐後面用雙手護著她。
見此，周德威等一眾士兵眼睛都直了，都說虎父無犬子，李存勖像極了他的父親李克用，性格豪放，為人高調不羈小節，竟也難得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周德威走在前面，李存勖居中，後面跟著一干士兵。馬背上，不免有些顛簸的感覺，上妖整個身子靠進了李存勖懷裡，頗有種溫暖的感覺，這種感覺是師姐們給不了的，她們總是習慣性的冷著臉要她學那許多東西，一想到這，上妖就嘟起小嘴。
然而此時，李存勖心裡卻是另一番滋味，十一歲的他已經懂得許多事，看著懷裡的女孩，他唇角微揚。
沒過多久，忽然有幾人打馬而來，看到李存勖一行人忽然停下了。
「何人攔我去路？」周德威喝道。
「周大將軍，我等無意冒犯，只是我家小妹為何會跟你們在一起？」開口的是一個女子，身後跟著七八個人似乎都是女子，個個身披黑袍，手持長劍，動作整齊劃一，一看就是一批訓練有素的娘子軍，周德威頗為驚嘆，想這兵荒馬亂的年代，連女人都出來打仗，只是不知這娘子軍是何人部下。
「師姐？」上妖驚呼。
万俟上妖回到她的師姐身旁，有些戀戀不捨。諸位師姐向周德威道了謝，不多言語，走了。
「勖哥哥，你說過會來找我的，這是約定，不要忘了。」上妖從師姐身前探出頭來。
「小妖，無禮。」領頭的女子嗔怪道。
李存勖對著漸行漸遠的万俟上妖喊道：「放心吧小妖，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到了營地，士兵們散去，李存勖有些愣在原地，周德威走上前道：「小公子，進去給晉王報聲平安吧！」
「不必了，我要休息了。」李存勖推辭道。
就在這時，營內傳來一聲暴喝：「李存勖你個兔崽子，給本王滾進來。」
李存勖被這聲嚇得一個激靈跳下馬背，周德威做了一個自求多福的動作，幫他把馬牽出去。
四下里安靜起來，李存勖硬著頭皮走進去了。
「父親。」他輕喚，雖然心裡有些害怕這個暴脾氣老爹，可面上卻不顯，還是這麼昂首挺胸。
「跪下。」李克用看到他這桀驁不馴的樣子，瞬間火氣。
「父親，男兒膝下有黃金啊！在說孩兒並未犯什麼大錯。」李存勖一臉錯愕。
「還敢說你沒錯？行軍途中你擅自離開，天色漸晚還不知歸來，如今四處混亂不堪，你要是被有心人捉了去，用來威脅本王，那如何是好？」
「孩兒要是被捉了去，當自行了斷，絕不影響父親。」這話骨氣十足，擲地有聲，李克用竟無言以對。
「你……」李克用頓了頓，走上前摸了摸他的額頭，「罷了，為父也不多指責你了，去休息吧！」
「孩兒告退。」李存勖退出營帳。
四下里無人，李克用喃喃的道：「奇兒像我啊！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