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好整以暇的欣賞了一下羅新月的臉,想到碧羅香的效果最多只能維持個把月,心裡暗道可惜。
羅母瞥見兒媳,不耐擺手,「你快回娘家一趟,跟親家要點銀子,給新月請大夫。」
眼底劃過一絲諷刺,周清站在門檻處,不緊不慢道:
「我身為嫂子,照顧小姑也是常理,不過診金的數目未明,冒然去找爹娘未免有些不妥,還是先請了大夫再說。」
這話說的有理有據,羅母一時也挑不出什麼毛病。
羅新月卻不能接受,她面頰扭曲的厲害,死死瞪著周清,罵道,「是你害我對不對?明明以前都好好的,今日……今日我的臉就毀了。」
周清早就料定她不敢將偷了碧羅香的事情說出來,心底暗自發笑,面上卻帶著委屈,啞聲質問:
「新月,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我是阿豫的妻子,是羅家的媳婦,怎麼可能害你?做人可是要講良心的!」
上輩子周清脾氣好,性子柔順,沒少被羅家人磋磨。
她當時總是告誡自己,羅新月是小姑子,理當謙讓;羅母是長輩,更不能不敬。周清可以坦坦蕩蕩的說,她沒有半點對不住羅家的地方,偏偏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才會死的那般凄慘。
對上女人冰冷的眼神,不知為何,羅新月沒來由有些心虛,她往母親身後躲了躲,不吭聲了。
羅母乾笑兩聲,剛想打圓場,就看見周清面露悲色,緩緩退到院中。
「婆婆,新月對我有誤會,要是繼續留在家中,她怕也不好受,我還是先回香鋪住幾日。」
話落,她以手掩面,小跑著回房,肩膀微微抖動,一副傷心至極的模樣。
實際上,周清不止沒哭,反而笑的無比開懷。
今日之事不過是點利息罷了,根本沒讓羅家人傷筋動骨,來日方長,仇得一點一點報才是。
收拾了幾件衣裳,周清手裡拎著包袱,還沒等邁出門檻,羅豫就回來了。
男人漆黑瞳仁一縮,用力攥住她細白的手腕,在皮膚上留下一道道鮮紅的印子。
「清兒,我知錯了,你別走,留下來好不好?」
周清雙眼含淚,哭著搖頭,「此事與阿豫無關,新月得了病,她覺得是被我害了,與其如此,還不如回娘家待幾日。」
「阿豫,你一定要來接我。」
羅豫硬梆梆杵在原地,就跟一尊石像似的,他看著妻子的背影逐漸遠去,心臟彷彿被人捅了一刀,鮮血淋漓,痛不可遏。
明明清兒只是暫時離開,為什麼他覺得自己失去了最珍貴的寶物?
周清之所以這麼著急趕回香鋪,是想要揪出那個背主的狗東西。
前世她失身不久,就有人將店裡的倉庫一把火給燒了,那些名貴的香料紛紛化為灰土,周父不得不變賣家產來彌補虧空,到了後來,香鋪被別人買走,父親心中鬱結難解,也一病不起。
想到不久後會發生的事情,她巴掌大的小臉緊緊繃著,快步進了家門。
周父跟席氏一看到女兒,喜得都合不攏嘴,夫妻倆圍著她噓寒問暖,仔細瞧了瞧,確定周清沒有消瘦這才放心。
「哥哥是不是還在書房裡?」
席氏點頭,面上帶著幾分驕傲。周席兩家都是商戶,但她兒子有出息,年僅二十就中了舉,這份天資著實不差。
「良玉勤勉,功課一日都不曾落下,你可得跟他好好學學。」
周清笑著應聲,眼底隱隱藏著一絲憂慮。她回到了四年前,本以為一切未發生的事情都能逆轉,但落在了周良玉身上,事情卻變得有些棘手。
周家雖然不是什麼高門大戶,但她哥哥的才學不差,模樣又生的斯文俊秀,有不少女兒家對他芳心暗許,偏偏他還沒來得及議親,就因為一位遠方表姐丟了性命。
表姐名叫焦茹,老家鬧了水災,父母都沒了,一個人跌跌撞撞來到京城,寄住在周家,周清不指望她有多感恩戴德,但總不能恩將仇報,哥哥被害后,她卻翻臉不認人,直接成了仇人的小妾。
站在書房外,炙熱的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落,她深吸了一口氣,等心緒平復下來,這才敲了敲門。
「進來。」
聽到親人熟悉的聲音,她喉間一陣乾澀。推開雕花木門直接走了進去,眼神貪婪的從清俊書生身上掃過,哽咽道,「哥哥,我好想你。」
周良玉不由一愣,在看到妹妹微微泛紅的眼圈時,甭提有多心疼了。他將狼毫放下,輕輕給她順氣,低聲哄著,「我就在這兒呢,清兒不哭,你一掉淚,我就難受的很。」
拿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她止了淚,她眼神微微閃爍,「方才我去見了爹娘,站在門外聽到他們說話,好像有位表姐要過來,我不想讓外人住在家裡。」
周清性情柔順,很少表達自己的想法,周良玉不免有些詫異,「怎麼了?家中的客房不少,就算多一個人也不妨事。」
秀眉緊皺,她臉上帶著明顯的厭惡,「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一聽到『焦茹』這兩個字,我心口就有些發堵,彷彿跟她是前世的仇人一般,哥哥,你去勸勸爹娘,就當是為了我!」
「好好好,我去跟爹說就是,大不了在附近租賃一座二進的小院,到時候你也不必見她。」周良玉好脾氣道。
「我不見,你也不能見,咱們倆說好了,哥哥可不能食言而肥。」
女人銀牙緊咬,一雙手手死死攥著袖口,明顯有些緊張。
「放心,答應你的事情,我肯定會做到。」
即使得到了周良玉的保證,周清心口仍似壓著一塊大石,憋悶的很,幾乎讓她透不過氣來。
兄妹兩個一起走到堂屋,席氏沖著他們招手,面上帶著幾分黯然,「我有個表侄女,家裡遭了難,一個人好不容易才到了京城,今日往府里遞了信,日後就住在咱們這兒可好?」
周清的臉色霎時間變得十分難看,她扯了扯嘴角,沒吭聲。
「娘,兒子已經到了議親的年歲,表妹又未曾定親,要是住在家中,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難免不會傳出什麼閑話來。」周良玉主動開口。
周母一愣,倒是沒想到這一茬兒,她雖然疼惜茹兒,卻也不是那等糊塗的性子,總得為孩子的名聲考慮一二。再說了,茹兒身上還帶著重孝,寄人籬下,萬一有下人不懂事,亂嚼舌根,讓她受了委屈委實不妥。
「這話也有道理,我待會便去將牙婆叫來,問問有沒有合適的院子。」
聞言,周清鬆了一口氣,臉色也不似方才那般蒼白。
在家裡呆了幾日,周清抑鬱的心情緩和了不少。她現在還沒懷上身子,剛好能趁著這段時間,仔細盯著香鋪里的人手,看看到底是誰出了問題。
店裡的夥計除了於福外,還有三個。
其中年紀最大的是王魯,他是周父的徒弟,在調香上幾乎沒有什麼天賦,為人老實本分,寡言少語,應該不會做出焚燒倉庫的惡事。
剩下兩人都是普通的長工,一個叫蔣前,一個叫吳柏,平時主要理理貨,乾的活兒並不算繁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