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篇三(01)
【番外篇三】
錚兒三歲時,周清再次有孕。聽到這個消息,謝崇當即便愣住了,不過他氣勢懾人,發愣也是緊抿薄唇,神情嚴肅,將診脈的老大夫唬了一跳,大氣都不敢喘一聲,就灰溜溜地離開了。
周清擺了擺手,讓屋裡伺候的奴才下去,問,「穆承可是不高興?」
聽到這話,謝崇驟然反應過來,坐在床沿邊上,皺眉道,「上回生錚兒時,你就受了不少苦,咱們有一個孩子就夠了,沒必要生那麼多。」
思及女人在房中痛苦的叫喊聲,謝崇只覺得一陣寒意從骨血中湧出來,讓他渾身僵硬,幾乎要被巨大的恐慌給淹沒。
周清掀開身上的錦被,拉著他寬厚的掌心覆蓋在自己小腹上,聲音壓低了幾分,「人說兒女雙全才是福分,咱們已經有了錚兒,這一胎說不準就是女兒,難道穆承不喜女子?」
「我只是不想讓你受苦。」謝崇神情依舊嚴肅,目光彷彿能透過衣料,看到肚子里未成形的胎兒。
周清忍不住挑了挑眉,暗暗安慰著腹中胎兒。
五年後。
臉兒圓圓的小姑娘坐在馬車上,眼神憂愁,低低嘆了口氣。
瞥見紈紈這副模樣,謝錚趕忙扯下來腰間的荷包,送到了妹妹面前。
「紈紈為何事發愁?」他問道。
謝瑤期小名紈紈,是指揮使唯一的女兒,她伸手將荷包接過來,圓亮的杏眼往回瞟了瞟,見母親雙目微闔,正在休息,這才鬆了口氣,胖乎乎的小手探進荷包,捏出了一粒香甜的桂花糖,放進嘴裡。
「過幾天咱們去鄉下的莊子里避暑,太子殿下也要過來,這可如何是好?」
瑞王登基后,便將大兒立為太子,如今還剛滿七歲,比謝錚還小一年。
「紈紈不想跟太子一塊玩?」太子少年老成,性情又頗為溫和,謝錚將他視為好兄弟,不明白妹妹為什麼會這般介意。
「前幾日我偷懶了,沒有默下長恨歌,殿下要罰我抄寫三遍,要是咱們一家去了莊子,我就有半個月的時間慢慢抄寫,但若是太子哥哥一併來了,肯定還有別的功課。」
紈紈來回翻動著掌心,小臉兒皺成一團。
謝錚對妹妹十分疼愛,提議道,「要不我幫你抄?我抄得快,今晚就能寫完。」
「真的嗎?」紈紈張大小嘴兒,眼底滿是驚喜,細嫩的胳膊摟住哥哥的脖頸,在謝錚臉上親了一下。
「謝謝大哥。」
話音剛落,膝頭上的荷包就被人撿了起來,看到已經睡醒的母親,紈紈不免有些心虛,肉乎乎的小手來回攪動,掌心裡都滲出汗珠兒。
「錚兒要幫紈紈抄寫?」周清將裝滿桂花糖的荷包放在箱籠中,眼神落在了兒子身上。
即使女人語氣溫和,完全不似動怒的模樣,謝錚一顆心仍然跳得飛快,支支吾吾,不知該如何解釋,只能低垂著腦袋,似斗敗的小公雞那般。
周清彎下腰,將女兒抱在懷裡,點了點小丫頭的鼻尖,問,「先前太子殿下可跟我說了,你與他打賭,若三日內能默下長恨歌,他就帶你去珍禽園一趟,對不對?」
「對。」紈紈輕輕哼了一聲,小腦袋埋在了母親懷裡。
「人無信不立,既然答應了太子殿下,怎能反悔?」
紈紈也意識到自己犯錯了,她鬧了個大紅臉,小手牢牢攥住母親胸前的衣料,小聲道歉,「紈紈知錯,肯定會抄寫三遍長恨歌,再把那首詩默下來。」
「既然如此,太子來到別莊,紈紈不能再欺瞞殿下了,可記住了?」
小姑娘連連點頭。
周清拍了拍紈紈的腦袋,不由疊了疊眉,晌午時到了別莊,等孩子們睡下了,她才拉著謝崇的手,問,「太子殿下是不是對紈紈太親近了?」
聖上對皇后萬分愛重,登位多年也沒有充盈後宮,太子有極大的可能榮登大寶,因此,周清更是放心不下。
謝崇面色如常,沒有半分變化。
房中沒有丫鬟伺候,他直接將夫人抱在懷裡,薄唇在發頂落下一吻,安撫道,「紈紈才五歲,殿下也只是個孩子,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情分深厚也在常理之中,等年紀再大些就好了。更何況,太子也不是不知禮的性子,定不會讓咱們為難。」
周清幽幽吐出一口濁氣,兩手緊緊環抱住男人勁瘦的腰,懸在半空中的心,終於放了下去。
「指揮使言之有理,這幾日就勞煩您看著錚兒跟紈紈,妾身準備好好歇一歇。」周清眨了眨眼,杏眸中滿是笑意。
謝崇眸光閃爍,問,「累了?」
她應了一聲。
掌心順著脊柱往下滑,薄唇含住柔軟的耳珠,啞聲道,「那夜裡清兒安心歇息,為夫辛苦些也不妨事。」
周清只當沒聽見這話,面頰貼著他胸口,沉穩有力的心跳聲在耳畔響起,她一時有些困了,也沒鬆手,拉著謝崇躺在床上歇息。
翌日清晨,太子果真來到別莊中。
太子的性情肖似其母,溫和知禮又十分豁達,見到定遠侯夫婦躬身,趕忙扶了一把。
「二位乃是長輩,指揮使又對大周有功,不必講究虛禮。」
說話時,他的眼神落在周清身後,那裡站著一個穿粉裙的小姑娘,生的又嬌又嫩,跟年畫娃娃似的。
紈紈一看到太子,難免有些心虛,飛快地縮回腦袋,不敢跟他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