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妖孽
更讓陳明珠難受的是,袁珍珠的雙腿耷拉了下來,不再掙扎,不知道是暈過去了,還是……?
人若是被帶走,或許還能找回來。若是受到不可逆的傷害,可就天人永隔了。
眼看著吳狗子越走越遠,陳明珠顧不得其它了,從葫蘆里疾射而出。
她寄身的葫蘆被摔裂了,就算她今日不離開葫蘆,也撐不了多久。如果最終都是魂飛魄散的結局,也要拉著害她如此的罪魁禍首一起。
至少她得試一試,說不定能救下袁珍珠。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拼了。
她得快速衝到吳狗子身邊,不然驚雷劈下來,她就白犧牲了。
快一點,再快一點。陳明珠催促著自己。
「咔嚓,」一道雷劈下來,陳明珠身後的一棵樹被雷電擊中,焦黑一片,燃起火苗。
陳明珠的後背被波及,肺腑好像受傷了,但是她不敢停。
吳狗子被後面一聲突如其來的巨響震呆住了。
平日壞事做盡,心虛。
所謂平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虧心事做多了,此時看到被雷劈的樹腿都抖了。
腋下夾著的孩子掉落在地上,順著陡坡滾落一段。
吳狗子的狀態給陳明珠爭取了時間。陳明珠不敢鬆懈,猛然撞向前方山道上站著的吳狗子。
撞上去的瞬間,第二道雷適時劈下來。吳狗子的下場,請參考之前被劈中的那棵樹。
唯一的不同是,樹被劈中之後燃起小火苗,他只焦了沒燒著,估計是因為人體的含水量比樹的高。
陳明珠只顧得上瞥了一眼,確定了吳狗子死透徹了,再也不會興風作浪,就團成一團快速滾下山坡。
一道道驚雷,在她身後炸響。
滾完那段陡坡,剩下的距離就盡人事聽天命了,她寄身的紫葫蘆離得不遠,短短几步,卻如同天涯。
決定救人只是情勢所逼,她還沒有下定捨生取義的決心。
殺惡人能不讓自己死就更完美了,陳明珠求生慾望強烈,像有惡狗在身後追,手腳並用,逃得飛快。
「咔嚓」,又一道雷炸響在陳明珠的頭頂。
天要亡我!
看著近在咫尺的葫蘆,陳明珠委頓在地。
她的半邊身軀都焦糊了,身體不再聽她使喚。
真要魂飛魄散了嗎?
緊急關頭,或許是原本擋著葫蘆的一塊土坷垃被天雷的餘波震碎了,葫蘆順著微斜的地面滾到陳明珠身邊。
陳明珠內心一陣狂喜,顧不得其它了,挪到葫蘆里,虛弱地閉上眼睛。終於安全了!
剩下的一道天雷失去目標,在半空中炸響。
陷入半昏迷狀態的陳明珠已經沒有餘力去查看袁珍珠是否安好,她已經儘力了,剩下的事就只能靠天意了。
田野里,正在幹活的人們,被五道響雷嚇得驚慌失措。
一邊是耀眼的太陽普照大地,一邊是響徹天際的驚雷。
在民間,六月飛雪、山崩地裂、平地驚雷……,這些天地異象都代表著天罰。
發生大級別的地動,皇帝老兒都得下罪己詔,西漢劉宣帝,清康熙帝,都曾因為地動下過罪己詔。
天罰既出,定然是出了罪大惡極之人,或是有罪大惡極之人將要出生。
有些人就把疑惑的目光轉向田地邊看青的草庵子,那裡面杜氏正在鬼門關上掙扎。
周圍人惡意滿滿的注視,袁家老老少少都察覺到了。
年幼的袁少駒惶惶不安的湊到離他最近的袁家叔祖邊上,攥緊曾叔祖的衣擺。
惶恐的大眼睛順著眾人的視線往草庵子看了看,又轉過去看著眾人眼裡的不懷好意。
袁家叔祖袁弘德指揮著侄子:「務川,把伯駒娘抬回家去。」說完往草庵子大步走過去。
袁務川呆愣了一瞬,才好像突然理解了叔叔的話:「啊?啊!」然後帶著子孫們,追上袁弘德的腳步。
袁弘德站在草庵子外頭,沖著裡頭說到:「秋娘,準備一下,送伯駒娘回家去。」
秋娘是陶氏的閨名。
陶氏從草庵子里鑽出來,想問問出了什麼事,怎麼危急關頭突然決定要把人帶回家去。
但是看到丈夫滿臉凝重,看到袁家人身後圍著的虎視眈眈的村民,把疑問吞進肚子里,鑽回草庵子里準備去了。
很快裡頭就整理好了,袁家人把人抬出來。
袁弘德打頭,抬著簡易的擔架跟圍著他們的村民對峙著。
袁弘德四十上下,身材高大,不過當年身中劇毒,毒物沒清理乾淨,如今面色蠟黃。
他單手執一把割麥子的鐮刀站在隊伍前頭,氣勢全開,擋著的人隨著他的步步前進而步步後退。
里正吳正吉色厲內荏的呵問他:「袁弘德,你確定要為了一個尚未出生的妖孽與全村為敵?」
袁弘德把鐮刀往外遞了遞,雖然沒出聲,也表明了態度。
圍著的人群因為他的動作,再次齊齊後退一步。
抬擔架的隊伍里,袁家祖母錢氏看看前方圍著的人,再看看擔架上腹部隆起的兒媳婦,疑惑的問里正:「什麼妖孽?」
草庵子里出來的其他人也滿臉疑問。
剛剛她們都在草庵子里替杜氏接生,只聽到外頭幾聲巨響,並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
里正彷彿溺水者抓到了浮木,快速道:「剛剛你們家小樹媳婦摔倒進去草庵子里的時候,外頭劈了五道雷。」
晴天霹靂,不是妖孽誕生還能是什麼?
錢氏面色陰晴不定。
他們家不缺兒孫,已經有五個大孫子,一個孫女了。再生一個孫子也僅僅是錦上添花,何況生出來的不一定就是孫子。
生孩子如隔皮猜瓜,不等瓜熟蒂落孩子呱呱墜地,幾率是五五開的。
他們家是外來戶,在五柳村立足不易,一直受排擠,若是他們非拚死護住這個妖孽,可能就得被趕出村子。
這麼多年的辛苦積累就要毀於一旦。
捨出一個不知道性別還沒出世的孩子換一家人平安,這個買賣還是值得的。
想明白這些,錢氏拍著大腿張口道:「我造的什麼……。」
「住口。」最後一個孽字尚未說出口,就被袁弘德大喝一聲給呵止住了。
錢氏有些年頭沒被人這樣當面呵斥了,尤其是兒子娶妻生子之後。
如今被小叔這樣當著眾人呵斥,羞憤的面色紫脹。
但是看到袁弘德陰沉的面色,沒敢頂撞他,低下頭減少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