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被打
以沒有多餘的房間為理由,他們讓初音睡到了豬圈上方的柴樓上。豬圈下面養了兩頭豬,豬圈外面還有梁家棟搭建的雞籠,裡面關著幾隻雞。
他們沒有睡到六點不會起床的,初音點燃了灶房的油燈,偷偷從門縫裡看到堂屋裡掛的圓鍾,現在才四點。
來得及。
初音背起豬圈上的不常用的背簍,抄起彎刀,護著油燈,乘著月華到後山上去了。
如果是以前,她鐵定要怕的,但是現在她一點兒也不怕,死過一次,心都死了,她還能怕什麼?何況有大神庇護,沒什麼不幹凈的東西可以傷到她。
初音小心翼翼的划火柴點燃了油燈,開始在竹林子里摸索竹筍。
刁民實在看不下去了,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活的如此卑微,惻隱之心突然決堤似的沖了出來。
「我幫你,你挖吧。」
「大,大神……」初音心中一驚。
「沒事兒,我幫你找,你只管挖。」刁民想給初音指點明路,但是初音太小,不合適,只好由著初音自己綢繆。誰知道這裡的條件根本無法因為她的年齡而定奪。
「謝謝大神!」初音感動得差點沒跪地作揖。
有了刁民的幫助,初音如同在黑夜中擁有了光明,挖起竹筍來行如開掛。
不過半小時,就挖了半框。
「大神,已經夠了,再多我弄不回去。」初音在心裡道。
刁民說:「行,你自己思量就好。」說完刁民便隱匿了。
初音背起半框沒有開殼子的竹筍,有些吃力,但是一想到這是為她讀書存錢,她就幹勁兒十足,往山下而去。
凌晨五點多的時候,初音又躺回了自己茅草鋪的床,茅草上墊了一層棕墊和破棉絮。
三月的夜晚本就很涼,初音回到被窩裡,只覺溫暖襲來,不一會兒便睡著了。
挖來的竹筍被她藏在屋外的茅草垛子底下,那個地方几乎沒人去。挖過的坑也被她用竹葉子蓋了,以確保不引起禍端,再說,誰知道是她挖的呢?發現了,最多被空罵幾句。
郭珍珍起床把早飯弄進了鍋里,豬圈裡的豬已經餓得直叫喚。郭珍珍聽著心煩氣躁,見初音睡得很是香甜,頓時來氣,一把掀開初音的被子,巴掌招呼到初音臉上。
「沒聽見豬都叫了,你還不起,等著被老娘伺候啊!」
初音被一巴掌從夢中拽起來,臉上的疼痛告訴她,她不想留在這裡了,這裡不是她的家,三十幾年的悲愴一下子爆發,眼睛霧蒙蒙的。
她想有個家。
可是天大地大,何處是家?她沒有家的。
初音雙眼含著淚,直溜溜的盯著郭珍珍,一言不發。
從昨日下午開始,她就沒說過一句話。她不想說話,因為這樣很苦,很累。
她想法發瘋了。
可以殺人嗎?我可以殺了她嗎?死了就好,死了一乾二淨。
回來幹什麼啊!
難道所有的都要再經歷一次嗎?還要再遭受到這樣的痛苦嗎?
郭珍珍被初音的眼神盯得發毛,她覺得這個眼神就是藐視她的,罵道:「你那是什麼眼神?怎麼,想報復,你還想報復,老娘辛辛苦苦懷孕九個月就生了這麼一個廢物,做什麼事情都做不好,現在還學會了懶床,老娘不過是教育了幾下,還敢反抗不成?」
郭珍珍越想越生氣,一把將初音從柴樓上拖下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抽了一根柴棒就開打。
背上、腿上,打的最多的還是屁股上,初音本來就很瘦小,被她這樣抓著,毫無反抗之力。
初音疼得直掉眼淚,但是她不叫也不喊,全程睜著眼睛,彷彿打的不是她的身體,她已經麻木了似的。
最終她還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郭珍珍感受到手下的娃兒沒了動靜兒,心中一驚,柴棒一扔,丟下初音立即跑進屋。
「怎麼辦?怎麼辦?老棟,那賠錢貨沒動靜兒了,會不會被我打死了啊。」郭珍珍渾身戰慄,牙齒咯咯打顫。
「你說什麼?初音被你……」梁家棟翻手就是一巴掌,打在郭珍珍的臉上,「要是初音有事兒,你這個瘋婆娘就給老子滾蛋。」梁家棟第一次對著郭珍珍發火,甚至動手。一時之間,郭珍珍被打懵了。
他迅速套上褲子,飛快奔出房門,只見柴樓上被子亂糟糟的,地上還有血。
但是初音已經不見了。
不見了會去哪裡呢?
他又跑回屋子裡,雙手掰著郭珍珍的肩膀:「人呢?人被你弄到哪裡去了?」要是被村子里的知道他家打死了女兒,那他還怎麼在村子里混?淪為笑柄么?
想到此處梁家棟就更生氣了,平日里郭珍珍怎麼著都行,但是一大早的居然干出這檔子事兒。還以為她會有點良知,就算是女兒,也是她身上流下來的一塊兒肉啊,簡直不可饒恕。
「人……不是就在地上?」郭珍珍指著屋外。
「你娘的,人去哪兒了?」
梁家棟奔出房門,往院子外頭跑,他停在院壩口子上東張西望。
沒有人影兒。
……
「嘖嘖嘖,這得是下了多重的手啊!差點兒打成內傷。」
村口衛生所里,初音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嘴角還留著一絲乾枯的血漬,臉色煞白,若不是胸口微微起伏,別人還會以為她已經死了。
「這孩子,生的可憐,要不是今天我找我那好二弟有事兒,這孩子極有可能成了孤魂野鬼了。」
說話的是梁家棟的大哥梁家國。梁家國嘆息著,這是二弟的家事,他不好插手,可是這孩子也忒可憐了,這麼小的娃娃到底是犯了什麼錯,值得二弟妹如此大動干戈?
他們家離二弟家隔了一塊田,不然聽了動靜兒早就來了,奇怪的是這孩子被打的時候,居然沒有哭喊。
初音身上的淤青已經塗了葯。明顯的破皮處都在背上和屁股上,手上掛著吊針,液體慢慢滲入她體內,一片冰冷。
「勞煩鄧老師多照料著,我回去和二弟說說。」梁家國交了醫費,往村子里走去。
在田埂上,他看到四處張望的梁家棟,氣不打一出來。感情是女兒被打的時候,這個蠢貨還縮在自己的烏龜殼裡,娘的,自己的女兒,自己的骨肉至親呢!看著都心驚。
這糟心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