墊底的兵 第十五章 夫子
「怎樣，我沒騙你吧？」磚頭冒了出來。
楊凡握著手中的藥劑，看傻了眼，原本他以為所謂的獎品只能在遊戲中使用，萬萬沒想到的是，竟然還能……
「喂，菜雞，你是不是太興奮了，怎麼還流口水了！」
他從恍惚中醒來，擦了擦嘴巴，兩眼放光，「這些獎品，真能在現實中使用？」
「大爺我騙過你嗎？」
雖然聽起來有點不對勁，不過楊凡還是重重地吸了口氣，臉上的笑容盡情綻放，他感覺自己的春天到來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快樂的，都是溫暖的，讓人心情愉悅……
「別發獃了，該回去你的軍營報道，不然你就真的要被當成逃兵處理了。」
對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遞交的離隊申請書，現在估計早已落到大隊長的手中，只要對方按下批准的印章，那自己就要和特種兵說再見……
可是，此時此刻的自己，好像又有了一點堅持下去的理由。
「走吧，趕緊的，不然說什麼都遲了。」
被晾在一旁的王大柱，及時地攔在兩個人前面，「怎麼？你們這麼快就要走了？秘密基地還有很多功能沒向你好好介紹……」
楊凡直接繞過他，「下次吧，下次吧……」
很快，他又一次被猛然抽離地面，進入了那片虛無中。
軍營里。
「楊凡——」
「楊凡——」
「楊凡——」
自從「作踐三人組」離開儲物室后，軍營里馬上傳開了楊凡要當逃兵的消息，每個人都趕著前來看戲，卻發現事情的主角消失得無影無蹤，對於他的去向，沒有任何人知曉。
在特種部隊里，逃兵經常有，但是像這樣不聲不響獨自離開，還能瞞住所有人的案例，前所未有，軍營可不是你想出去就能隨便離開的地方。
於是接下來的時間，開始了一場搜捕行動。
「你們說，楊凡那小子到底是不是逃出去了？」張廣順看了看他的最佳搭檔們，猜測性的問道。
錢培輕蔑地笑了笑，「不可能，他有什麼能力逃出去，這可是特種部隊的軍營，別說一個人，連一隻老鼠都別想輕易離開。」
「我猜，最有可能的就是他躲在某個角落，偷偷在哭泣。」朱天礫總結了最後的答案。
操場上，三個人笑著走開了。
「我去，頭好暈。」楊凡睜開雙眼后，看到了熟悉的儲物室，夕陽將最後一抹餘暉灑落進來，他懊悔地拍了拍大腿，「糟糕，一不小心離開了這麼長時間。」
看了看牆上的時間，已經下午六點鐘，而他離開的時候，大概也就四點多，足足消失了一個多小時，這可怎麼解釋？他的內心慌得一批。
「咣當」一聲，推門而進的是趙傑，他神情慌張的樣子，似乎在著急地尋找著什麼，「這不在嗎，那群混蛋還說你不在！」
「我……我剛回來……」楊凡被嚇了一跳，說話都不利索，隨便編了個理由。
「剛剛你去哪了，全隊的人都在找你，差不多把軍營翻了個遍，都沒見著你，」
「那個……我肚子疼，躲到廁所方便去了。」
「隨便了，這個不重要，」趙傑直接走到楊凡面前，雙手搭在他的肩上，非常認真地說：「你——真的要當逃兵嗎？」
雖然早已料到這樣的結局，那幾個大嘴巴鐵定第一時間把消息散布出去，但他的心還是咯噔了一下。
「這個，以後再說吧，先說下外面情況。」
「外面風聲很緊，每個人都在傳你要當逃兵的消息，他們等著看好戲呢。」
「大隊長那邊呢？有沒有什麼行動？」
「還沒。」
「走！」楊凡說走就走，一刻都不能再耽擱了。
「喂，跑什麼，要幹嘛去？」趙傑在後面喊道。
「我要拿回我的離隊申請書。」
「我就說嘛，我的朋友怎麼可能當逃兵……啊？你交了啥？」
趙傑愣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撓了撓頭看著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
「我怎麼感覺這小子跑得比之前快了。」
離開儲物室，路上遇到的每個人都投以驚訝的目光，驚訝過後變成了一種蔑視，甚至是嗤之以鼻的反應，他們公然的指指點點，議論著逃兵的種種光榮往事。
「楊凡，你從哪裡冒出來的，你不是已經逃跑了嗎？」
「我去拉屎了。」他根本不想搭理這些傢伙，語氣變得簡單粗暴。
迎面跑來一個哨兵，「楊凡，教官找你。」
「哪個教官？」
「夫子。」
當對方喊出這個名字的時候，附近的所有人都停止了嬉笑，露出了說不清道不明的表情。
在楊凡離開的身後，每個人都在低聲地議論著。
「為什麼夫子會找一個逃兵談話？」
「我哪知道，我當了幾年兵都還沒和夫子說過一句話。」
「這小子……」
「預備兵楊凡，前來報告！」他站在門外，瑟瑟發抖，想不明白為什麼夫子會找自己。
「進來。」一如既往的平靜答覆。
他推門而進，恭恭敬敬地行禮后，站得遠遠的，不敢再往前一步，因為一股寒意瞬時撲面而來，充斥在夫子的四周。
「坐。」夫子指了指身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
楊凡瞅了一眼身旁的桌面，一本翻得發黃的《論語》下面壓著的是自己的離隊申請書，那個洋洋洒洒簽下的大名，是那樣的引人注目。
夫子轉身坐到沙發上，淡然一笑，室內的冷氣彷彿突然被驅散了，但楊凡還是不禁咽了口唾沫。
「古華夏，黃帝登桓山，遇白澤。能言，達於萬物之情。與帝坐談十日，因感世人之苦，盡道妖魅名，凡萬一千五百二十種。帝令以圖，鑄九鼎印之以示天下。自此百妖俱懾，華夏方興。」
「楊凡，你知道這個典故嗎？」夫子語速不急不緩，說完之後，看向了楊凡。
「額……好像是說，白澤是個二百五，被黃帝所說的要塑造一個公平的天下騙了，賣光了自己的同伴，從此妖族失去了自由。」楊凡自知學習這方面實在是朽木不可雕，只能一五一十把高中語文老師說過的話背出來。
夫子聽完之後，又是一個風輕雲淡的微笑。
「說說你為什麼要當兵吧？」
為什麼……因為高考失利，因為媽媽擅作主張幫我報名，因為莫名其妙被錄取，許多原因同時發揮著作用，但這怎麼開口說得出來？
「因為……報效祖國……」他支支吾吾的說道，用最穩妥的方式闡述著自己的答案。
夫子緩緩站了起來，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彷彿可以看穿他的內心，使著他不由自主地低下了頭。
「這裡只有我和你。」
對於這個問題，說實話楊凡從來沒有想過，因為一切自然而然的發生了，那他也就自然而然的接受了這一切，沒有原因。
「我不知道，我沒有思考過這個問題。」
夫子重新靠在沙發上，「那你，還想繼續留在部隊嗎？」
他抬起頭，說出了自己內心的答案，「我想。」
「為什麼？」
「因為，我想變強。」
「那，變強又是為了什麼？」
「為了踏上我爸爸曾經走過的路，搞清楚這十幾年來他到底為了什麼而在努力堅持著。」這是楊凡的真心話，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將心中的不甘消除，才能找到自己心中的答案。
「看來你已經找到了堅持下去的理由。」夫子停頓片刻，視線落在楊凡身上，「你知道，我為什麼要當兵嗎？」
「不知道，不過我想知道。」楊凡認真答道。
「自漢以來，華夏以儒為尊，君子也，立規矩而興禮，則百姓可呼之先生。以禮興邦，立規矩平天下，故班超可棄筆從戎，西定五十國，敗者無不拜服。」
楊凡沉默了，思考著夫子的話，似懂，又好像不太懂。
「無規矩則不成方圓，衡量方圓的，則是戒尺。每一個年代，無論是紛亂還是和平，都需要軍人的存在，因為他們就是規矩後面的一把把戒尺，像是一股無形的力量，形成一個保護圈，產生震懾的威力，將圈內的人置於安全的境地，去和圈外的人講講我們的規矩。」
這位看似秀氣的軍人，兩手負后，雙鬢霜白。
楊凡第一次覺得自己真正明白，為什麼這個人能被尊稱作夫子。
磚頭的話從腦海中浮現，「只有真正的強者才能做決定，只有站在頂點的王者，才能制定規則，才能停止廝殺……」或者，夫子也正是想要表達著同似的意思吧。
「我再問一遍，你確定留隊嗎？」
「我確定。」楊凡語氣堅定的答道。
夫子起身，拿起桌上的離隊申請書，轉眼紙張變成一片灰燼，「我希望，你能真正找到自己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