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捉賊拿贓
天色昏暗,張問心抬頭看看,只見西邊有黑雲壓了過來,不過離天黑還有大半個時辰。便勸古尚書稍安勿躁,坐下喝茶。
隨後,讓三個家丁站到各自挖過的區域。一個家丁站到了東邊,劃出一片範圍,說是自己挖過的,不曾見到花瓶。另兩個站在中間,卻是起了爭執,互相指責對方佔了自己的地盤。
張問心早有留意,常四他們更是一起挖了半天,無需刻意留心,就對每個人的位置都記得清清楚楚。
當下指著那個個子稍矮一些的道:「你之前挖的,分明是西牆下那一片,如今卻不敢指認,莫非心裡有鬼?」
那矮子立刻一驚,臉色變了又變,塌著腰,唯唯諾諾狡辯道:「各位官爺怕是記錯了,小人挖的,的確是中間這一片啊……」
另一個與他爭執的家丁據理力爭:「胡說,中間這一片,分明是我挖的,大家都可以作證!」
張問心讓人暫且將他們拉開,吩咐常四在西牆下挖將起來。剛剛翻過的泥土鬆軟異常,很快,就在這個範圍內挖到了一件瓷器。七手八腳的刨出來,掃乾淨土,正是那件失竊的古董花瓶。
古尚書大喜過望,不顧塵土泥水就撲了上去,高一聲低一聲:「哎呦,我的心肝寶貝,可算把你找回來了……」
那矮子見事情徹底敗露,撒腿就想逃跑,捕快們早有準備,一擁而上就將其拿下,帶回巡使衙門結案。
周巡使正如坐針氈,眼看著一寸光陰一寸金,就這麼流逝過去,卻遲遲沒有消息傳來,越發的感覺急火攻心。不是不相信張問心的才能,而是三日之期,這已是最後一天,真正留給她的破案時間,實際只有大半日。
永嘉城這麼大,這短短的幾個時辰,就要將失物找回,實在是強人所難。況,那花瓶是否已被偷運出城,還尚未可知。
天邊隱隱響起了悶雷,周巡使實在坐不下去了,正要命人備轎,準備親自跑一趟看看,就聽見前面大堂一陣喧嘩,又衙差急急來報,說是張問心已拿了人回來。
周巡使趕忙迎接出去,見自己的人毫髮無傷,凱旋歸來,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了地。這家丁盜竊花瓶,藏匿於菜地,企圖瞞天過海的事實再清楚不過,當下,周巡使便將其重則二十,判了三年大獄。
本來還想大擺筵席,為張問心接風洗塵的,奈何天公不作美,眼瞅著天就黑成了鍋底,悶雷一陣緊似一陣,張問心怕來不及回府,再惹來亂子,只得推辭一番,將吃吃喝喝的事另擇他日。
快步走出衙門,只聽一聲驚雷,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的砸將下來。很快,無數雨點就連成一線,織成一片,天地間一片迷茫,滿世界只剩下飛珠滾玉,滂沱傾盆的聲音。
張問心緊跑幾步,轉進一條巷子,躲在了自己家的屋檐底下。
她扇了扇差點濕透的衣裳,不禁望雨興嘆:看來今天是註定回不去了,只能在娘家湊合一夜了。也不知道慕容熙回來之後,見她深夜不歸,會不會到處亂找。
他若不找還好,明日一早,她一定回去跟他解釋。
他若找了,那可麻煩了,全府上下就都曉得自己夜不歸宿了。慕容延昌家法好像挺嚴厲的,連慕容齊每回出門都是悄悄離去,悄悄歸來,生怕給他爹知道。自己此番在外過夜,還不知會被他給安個什麼罪名。
嘆過之後,張問心就推門回家,快跑著穿過院子,躲進屋裡。
窗外電閃雷鳴,大雨如注。屋裡已黑的伸手不見五指,她幾下就摸到一根蠟燭,點了起來。換下半濕的公服,張問心只覺屋裡乍起一陣冷風,陡然打了一個激靈。隨之,燭火也晃了兩晃。
張問心頭也不回,一個旋身就去拿放在桌上的大刀。誰知,刀身才出鞘一點,就被人按了回去,天雷滾滾中,慕容熙的身影帶著一股清風,悠然閃過:「夫人,是我。」
他一出聲,張問心就聽了出來,忙一回手護住燭火,不致熄滅:「夫君?你怎麼來了?」
「聽素秋說你來了常安坊,就過來看看。不想才走到半路,就下起了雨。」
慕容熙渾身濕透,雖是帶了傘的,可在這樣的滂沱大雨里,再好的傘也無用。
張問心拿了帕子,給他擦著臉上的雨水,又是埋怨,又是心疼:「你怎麼又不坐車?其實不用找的,我一天天的野跑慣了,何況是這還是在我住了十多年的常安坊,更不可能出事。明天雨停了,我自己會回去的。」
張問心的衣襟隨著她的動作盪開,貼身的裡衣時隱時現,慕容熙面色微紅,一時也拿不準是該迴避,還是該趁機一睹為快,略顯尷尬:「我……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不大放心……所以過來看看,真是……不虛此行……」
張問心察覺他的異樣,正想問問他是不是淋了雨,腦子進水了,一低頭,就瞅見自己中衣敞開,薄薄的裡衣欲遮還休。剛才她正在換衣服,脫了公服還未穿上別的,慕容熙就闖了進來。
張問心臉上一紅,忙丟了濕漉漉的帕子,手忙腳亂的繫上衣帶,胡亂找了件外衫披上,半晌不出一聲。
慕容熙撿起她丟下的帕子,自行擦了擦頭臉,為緩解氣氛,就冒著天打雷劈的危險,說道:「我什麼也沒看見。」
張問心一吸鼻子,儘力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同樣不怕五雷轟頂:「看見了也沒什麼。」
她的衣裳濕了還能換,可是慕容熙沒的換,捂著又怕生出病來。
張問心將衣櫃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能找出一件寬大到足夠盛下慕容熙的。只好把一條換洗的被單拿給了他:「把衣服脫了,裹著吧。我保證不會偷看。」
說著,就轉過身去。
慕容熙自她手上接過被單,慢條斯理的解著衣帶,鎮定了又鎮定,道:「看與不看,又有何妨?」
「……」
張問心啞然無語。
同時,屋裡猛地一亮,隨即一暗。猙獰閃電劈裂長空,緊接著一聲驚雷滾滾轟鳴,震得窗戶紙嘩嘩作響。
慕容熙仔細裹好被單,又找了條帶子束在腰間,束手束腳的,也不敢亂動,唯恐一不留神,就走漏了什麼。
張問心本來還有些無所適從,不過看到他心口不一,故作輕鬆的糾結模樣,差點沒笑出聲來。她拿了門邊的傘,不及慕容熙阻止,就冒雨跑了出去,到灶房拿了水壺,還抱了些乾柴過來。
屋裡很快就生起一堆火,驅散了潮濕陰冷的氣息,木柴質量很好,只見橘紅的火苗歡快跳躍,卻沒什麼煙。張問心煮了熱茶,與慕容熙一人捧著個粗瓷的茶碗,喝了兩口,從裡到外都暖和起來。
慕容熙一早就看見搭在架子上的公服,此時得了空,就打聽起來:「夫人可是又回巡使衙門了?」
張問心道:「是呀。與其每天無所事事,不如找點活兒干。可巧,這一回來,就破了個案子呢。」
慕容熙抿了一口熱茶:「夫人真是明察秋毫。」
張問心大手一揮:「跟我以前乾的那些比起來,這根本不算什麼。去年飛天大盜的案子,你聽說過沒有……你遠在青州,我猜你也不曾聽過。那案子作的才叫精彩,一夥兒賊人打著雜耍賣藝的幌子,將東平縣衙的庫銀都偷去了……」
張問心口若懸河,滔滔不絕。
慕容熙在她喘氣兒的當口,時不時捧上一句:「東平縣離京師六十多里,那裡的案子,也歸你們查嗎?」
「本來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可那東平縣令在京城裡有個表來表去的親戚,他怕因此丟了官,就找到這個親戚幫忙,這親戚就求到了周巡使那裡,我們就被派過去了……」
張問心談的興起,越說越起勁,案情講的差不多了,就問:「……你猜,案犯是個什麼東西?」
這再簡單不過,既然案犯不是人,那剩下什麼東西,就是什麼東西。慕容熙道:「莫非,是他們養的那隻猴子?」
「對,就是那隻猴子。」
張問心讚賞的拍了拍他:「他們訓練那隻猴子爬樹鑽洞,就是讓它乘人不備,趁機鑽進氣窗之類人鑽不過去的通道,偷取財物。在東平縣偷了十多家,都未被人懷疑,說是有什麼飛天大盜,來無影去無蹤。直到最後偷到了縣衙,才將他們一網打盡。」
說完這樁,張問心意猶未盡,緊接著,又從大前年的五鬼運財案,一直講到做捕快之前。慕容熙聽的入神,外面驚天動地的雷雨聲都給生生忽略了去,待猛然回過神來,才驚覺雨勢已然轉小,雷聲也遠在天邊了。
張問心又往火堆里添了幾根木柴,悠悠的一聲長嘆,說到這裡再往前,就是她小時候的事了。很自然地,她就想起了幼時那些並不輕鬆的往事。
慕容熙等她再說下去,半天等不來,就問道:「夫人怎麼不說了?可是困了?」
張問心搖頭不語,起身躍上房梁,從上面拿了一樣東西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