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奉茶問安

許是這幾天抓賊累壞了，張問心這一夜睡的深沉。

醒來一睜眼，就已是天光大亮。

慕容熙已經起身，穿戴整齊。

張問心手忙腳亂的，將被子抱回去，剛套上衣服，就聽房門被敲響了兩聲，不等屋裡人搭話，一個婆子領著個丫鬟，就已經推門而入。

那婆子一笑，就露出滿口的黃牙：「呦，大公子，少夫人，兩位起的可真早呢。」

邊說邊就走到床前，與那個喚做春梅的丫頭一起，將被褥鋪開，翻了兩翻，再折起來，疊放好。末了，一老一少便互相使了個眼色，退了出去。

小丫鬟素秋端了洗臉水過來，從衣櫃了取出套湖水藍的如意百合裙，又從首飾匣子里挑了嵌藍寶的一支步搖，幾朵珠花。哄著張問心梳妝更衣。丫鬟手腳伶俐，片刻之後，張問心就煥然一新。

昨夜剛剛說過，這進府之後，所得的衣裳首飾都是她的。莫非慕容熙忘了？

她好心提醒慕容熙：「這身行頭很貴的，我若穿出去了，肯定不會再還你。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慕容熙一默。

張問心一陣悔之晚矣。提醒他做什麼？看看，到手的好東西就要這麼飛了。早知如此，借幾天穿穿也好啊。

正懊惱不已，就聽慕容熙道：「柜子里還有幾套，夫人只管換著穿就是。」

還真是金山銀山，根本不在乎這幾件衣裳，幾套首飾。

好一個財大氣粗的冤大頭啊！

「好呀，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不許反悔，一會兒我就讓素秋搬個箱子，把東西全裝過來。不過……我可沒什麼好送給你的。」

「無妨，夫人開心就好。」

慕容熙說罷，就起身挽了張問心的手，一道走出門去，到老夫人的祥梅院去奉茶。

穿過幾重門道，又過了個小花園，才到了位於侯府中軸上的祥梅院。堂屋裡已滿滿的坐齊了，依著座次，遠遠一眼就看出長幼尊卑。

兩人走進之後，屋裡的說笑聲便陡然停下。有丫鬟過來引領認人，張問心從她手中接過茶碗，雙膝跪地，高高捧上前去：「奶奶喝茶。」

論身份，論地位，兩人可謂天淵之別。老夫人本是心有不甘的，不過看到孫媳婦行止大大方方，說話利利落落，眉眼乾乾淨淨，卻是比那些或惺惺作態，或目中無人的深閨女子不知好了多少倍，就一下放寬了心，覺得自家那死老頭子五十年前沒把事兒辦錯。

老夫人臉上浮現出一絲笑容，正要伸手接過茶碗，下首的填房龐夫人突然噗嗤一笑：「今日我來之前，聽鄒媽說起一件趣事。敢問新媳婦，昨日……可有同房啊？」

老夫人略有不悅，看了龐氏一眼，手卻沒停，接過茶碗道：「大庭廣眾，兒媳這話，讓孫媳如何啟齒？」

龐氏望望老夫人身後的春梅，又笑：「婆母難道……不曾問過身邊的春梅？」

鄒媽，春梅，都是今早打理床鋪之人。

廳堂里，所有人的眼睛一時都瞪得雪亮，想來鄒媽和春梅，一定是從新婚夫婦的被窩裡，發現了了不得的秘密！

有一婦人急不可耐道：「嫂子快別賣關子了，說與我等聽聽吧。」

張問心久久不見有人讓她起身，卻談論起了床鋪，正要開口，慕容熙已搶先說道：「昨日勞累過甚，就早早睡下了。想不到卻引起繼母的猜疑，真是罪過。」說著又提醒老夫人：「祖母，向來孫媳茶趁熱喝，可佑家宅人丁興旺，富貴吉祥。涼了，就要打了折扣了。」

帥！

簡直就是大寫的帥！

張問心讚許而感激，望了望慕容熙俊朗無雙的側臉，就為他這句話，她已經決定，今日所撈的見面禮，說什麼都要分他一半。

眾人高漲的興緻陡然間就泄去了幾分。老夫人一聲噯氣，喝了茶，換上笑臉，讓張問心起身，又吩咐丫鬟回了禮品。

張問心托在手上，感受了一下分量，歡喜的道了謝。剛才說什麼來著？分他一半？要不，還是四六吧。他四，她六。

接下來是宣平侯慕容延昌，他倒爽快且隨便，說衙門裡有公幹，喝了茶就去了。

這下就輪到龐夫人了，張問心奉了茶上去，龐夫人雙手依舊疊在身前，擺的端端正正，隻眼珠子一斜，對身旁的丫鬟使了個眼色。

那丫鬟立刻會意，代其接過了茶去。

自古至今，從未有過新婦敬茶，丫鬟代接的道理。這擺明了便是瞧不起人。

張問心回頭望望慕容熙，誰知這人彷彿置身事外似的，一張臉笑得不陰不陽，眼神深邃得讓人捉摸不透，不曉得懷的什麼鬼胎。總之，就是絲毫沒有替她出頭的意思。

這下她全明白了，合著這衣裳，這首飾，根本不是白給的。慕容熙才會算計呢，吃人嘴短拿人手短，他是讓她給他家裡人拿捏呢。

虧自己方才還拿他當人，四六分賬，這回說什麼也得二八，不能再多了！

張問心憋了一肚子氣，可恨這慕容熙的親娘沈夫人去的早，也沒個正牌的婆婆，好給自己說句話，撐撐腰。

龐氏就著丫鬟的手喝了茶，似撿了天大的便宜，眉飛色舞的「嗯」了一聲，說了句「起來吧」，又讓丫鬟給了回禮。

慕容熙代接了禮盒，臉上的笑容冷冷溢開，對那丫鬟俯身一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