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蘭天
蘭天出生在貧民窟,從他有記憶開始,他就是孩子們當中的領頭羊。
家中祖輩在戰爭時期潛逃至此,也就是所謂的黑戶,干著最卑賤的工作,吃著最廉價的食物。這裡衛生條件不好,母親在誕他下后便因感染死在血泊之中,他的父親——那個從未見過面的男人,聽說在一次幫派交易中被亂槍打死。
當然,蘭天並不關心這些。
長久的孤獨讓他成為了一個唯利是圖的人,儘管年幼時有孩子們陪他玩耍,他很聰明,什麼東西幾乎一學就會。貧民窟中有個落魄的老師,他充當了蘭天幼時最好的玩伴,甚至給了蘭天這個名字,希望他成為擁有像天一樣廣闊胸懷的人。並發動整個貧民窟的人們籌集資金,利用關係將他送入教會學習。
對於老師來說,妻離子散讓他痛苦,但作為他這輩子最後一個學生的蘭天,還挺爭氣,教會的每次考試蘭天都排在第一名,在貧民窟中養成的謙遜性格也為他贏來了不少學習其他東西的機會。貧民窟的人們不指望蘭天能將他們全部領上正路,但也有稍許期盼著蘭天在未來能改善他們的生活。
可蘭天卻失蹤了。
老師成了罪魁禍首,儘管他什麼也沒做,但貧民窟的人們依然認為自己攢下的錢都被騙走,於是他變成了人人喊打的角色,就連曾經跟著蘭天的孩子,也對他拳腳相向。
老師終究成為了貧民窟最底層的存在。
貧民窟的人讓蘭天的老師做最骯髒的事,搶走他的衣物,打碎他的眼鏡。
沒有人知道蘭天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簡潔的布料換成純粹的黑,衣領上還有燙金字樣,數十輛雷克薩斯停在貧民窟外,蘭天帶著一幫同樣穿黑色西裝的漢子,大踏步走進,輕車熟路地找到了老師的住所。
聽見熟悉的腳步進門,老師費力從床上坐起:「蘭天,是你嗎?」
蘭天上前攙扶著應答,卻發現老師的異樣。
老師已經看不見他了。
蘭天掀開破布,或者說被子,一股刺鼻的惡臭襲來。老師的雙腿潰爛,流出的膿無法結繭,血和爛肉混合在一起,雙眼呈現出死一般的灰色。
老師開心地摸索著蘭天,企圖在腦海中勾勒出他現在的模樣。
「對了,快,快,把錢還給鄰居們。」老師忽然想起這事,指示蘭天還錢。
街坊們議論著蘭天,有的感嘆世事無常,也不知蘭天如何發家,有的略微懼怕,因為他們在這數十年間充當了欺壓老師的劊子手。人們聚集在老師家門前,等待蘭天出來。
蘭天出來了,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他讓貧民窟所有人都到他跟前,平日不受待見的孤兒們和其他人分開站成兩團。
第二,他讓西裝漢子們從車後備箱拿出一箱箱錢,放在每個人面前。
第三,他詢問孤兒們是否願意跟著他做事,在得到肯定回答後向領頭的西裝漢子使了個眼色,回到房內捂住老師的耳朵。
漢子們掏出了什麼東西。
槍響。
處理完后,西裝漢子拿著摺疊輪椅進屋,卻是蘭天親自推著老師出門。
老師聞到了血腥味兒:「蘭天,這是怎麼了?」
「沒事兒老師,我帶了幾頭牛回來,給街坊們改善伙食,剛才殺牛呢,聲音太大,我怕吵到老師。」
「哦……那街坊們呢?」
「不知道,大概全都跑到煮飯的地方了吧。」
「好啊,懂得感恩,有出息了。」老師很欣慰,「但下次可不能在門口做這事兒了,萬一牛受驚了,人又壓不住,會撞壞東西的。」
蘭天微微一笑,看著地上那些不能再稱之為人的東西:「沒關係,一群畜生而已。」
雖然蘭天第一時間將老師安排進最好的醫院,但長達數十年的折磨還是令他的病情不可逆轉,醫生也束手無策。沒過幾天,老師病逝在床上,或許是沒能看著蘭天回來,他才一直沒咽下這口氣,如今願望已成,自然撒手人寰。
十幾年間,他去過世界上不少國家,給人們帶去財富與榮譽,尤其是貧民窟的人。有人說他在替老師行善,有人猜測他在尋找什麼,有人說他不過是作秀,以老師為借口做的人設罷了,但無論如何,蘭天堅持在老師的每個忌日都去墓前坐坐,十年如一日。
……
門沒有關上,韓懷謙推門而入,蘭天正在泡茶,身後站著保鏢。他和別的成功人士不同,尤其喜歡物美價廉的東西,並不追求高端。
蘭天將茶包丟入杯中遞給韓懷謙,後者把槍放在桌上,似乎在蘭天面前,他可以展現出最舒服的一面。
「趙長啟呢?」
「別急,我先給你看個東西。」
蘭天揮手,保鏢從衣櫃里抓出來個人,韓懷謙盯著那人,總覺得有些眼熟,看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他是淘汰名單上的一員,叫老陳。老陳驚恐地看著兩人,嘴裡塞著布,只能嗚嗚直叫,當他看見桌上的槍,更是慌得不行。
蘭天拿下他嘴裡的布,老陳立馬跪在地上磕頭:「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我從來沒見過你們,我只是想偷眼鏡沒有其他想法,我保證守口如瓶不會報警,你們放了我吧。」
老陳邊說邊哭,韓懷謙一臉黑線,敢情小老頭兒把他們當黑社會了,雖然某種意義上蘭天和黑社會沒什麼區別,但也沒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
「他和趙長啟有關係?」韓懷謙不解。
「他介紹趙長啟進QQ群,私底下還聯繫過他,似乎有求於他。」
韓懷謙直接問了:「你知道趙長啟現在在哪兒嗎?」
老陳使勁搖頭:「不知道,但他在離開前給我打過一電話!」
「現在打不通了,多半是趙長啟在地攤買的手機卡,用完就丟了,那種東西不需要實名制,你知道的。」蘭天接過話,吹了吹熱茶,嘗了一口。
「不是我說你有病吧?大老遠把我叫過來又說找不到人,你逗我玩兒呢?」
「對你們來說當然很難找,但對我來說,我的監視範圍可不僅只有攝像頭。」
韓懷謙想了想,似乎有道理,蘭天從來都不是什麼正經商人,但也只遊走在紅線邊緣:「你的小夥子們有發現?」
「嗯,雖然不能直接找到趙長啟,但能幫你們縮小搜尋範圍。另外還有一件事。」
蘭天揮手,保鏢帶著老陳出門,韓懷謙把耳朵湊到蘭天跟前,後者悠悠說道:「木星的一顆衛星,在昨晚爆炸了。」
韓懷謙一頭霧水:「這兩個東西有聯繫嗎?」
「話不能這麼說,你想想,從貴賓到來后,就一直沒發生什麼大事,現在趙長啟失蹤,木衛爆炸,我不信這是巧合。全世界參與實驗的人或多或少都為金錢獎勵所動,唯一出岔子的就只有趙長啟。按理說一個實驗人員失蹤也不是什麼事兒,除非……」
蘭天賣了個關子,韓懷謙急了;「你說啊!」
蘭天對自己的結論也很糾結:「趙長啟讓貴賓感興趣大家都知道了,除非趙長啟出了什麼事兒,以至於貴賓不惜毀掉一顆衛星讓我們轉移視線。或者說,貴賓正在提前展開一些工作。」
「屁話,你要是個寫的你就在強行聯繫,他趙長啟能有什麼事兒,暴斃啊?」
說著,韓懷謙自己愣住了,趙長啟的確沒什麼問題,他看過他的體檢記錄,結論甚至寫著精力過剩,要注意休息。
但如果別人的死,也能讓趙長啟失控呢?
他想到了杜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