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他似乎發現我走過來,可是卻沒搭理我,直到他將一份西式早餐放到我面前,才笑了笑,「不介意一個老頭子幫你準備早餐吧?」他的心情看起來很好,我猜會不會是他隱藏已久的秘密,在昨天終於得以訴說的關係。
我喝了口咖啡提神,還不是很有胃口。
「我可以,再看一眼那鐵器嗎?」
「可是……好吧。」以別人的身體活下來的感覺,應該不好受,這種事雖然難以置信,但就是發生了。
對他來說,會不會再一次失去生命都無所謂,他透露的淡然讓我感覺,他已經活道大把歲數,就算見到秀秀也不會羞愧了。
我走上樓將鐵器小心的拿到桌子中間,拆開了外層的布,那看起來毫無特別之處的鐵器就這樣在他面前,一點反應也沒有。
吳一峰睜大眼睛看著,最後又緩緩的放鬆了表情,「秀。」他眼神有點飄忽的慢慢伸長了手想要摸它,我想阻止,卻又忍住。
這間咖啡別墅很大也很棒,花草樹木讓人心曠神怡,當成養老的地方再好不過,可是他很孤單。
孤單的,連個朋友都沒有。
這重生的歲月,他想必過的比誰都還孤獨吧,畢竟還要時時刻刻的擔心著,會不會遇到這軀體以前的朋友等等。背負著另一個人的人生,他到底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樣呢?
他的手顫抖著,最後表情像是準備自殺的人一樣,決定放手一搏,我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幾秒后慢慢睜開眼,只見他一臉悵然若失的坐在那,右手緊緊的抓著鐵器,最後還乾脆拿起來捧在眼前。
「呵。」他扯動著嘴角苦笑,「是我想得太美了。」
「……」
「我還以為,我可以回歸塵土了呢。」他嘆口氣得將它用布包好,「很顯然的,我的靈魂已經跟命運沒什麼關係。」
我低著頭,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安慰這個老人。
「如果——是你,別人想救的人是你,那麼你也會跟我一樣接受這個重生嗎?」
「我……不會。」
「就算對方會白白犧牲一條命?」
「在未定之天之前,任何事都有可能改變。就像幾十年前曾有慧星的軌道本來是往地球的方向沖,卻在最後一刻突然又偏離了原本預測的軌道一樣。」
「那就去做吧。」他一臉的欲言又止,「只是我得提醒你,很多事情,永遠都不如表面上所看到的,無論任何事。」
這麼簡單的道理還需要他提醒,我很清楚。
「哇啊!有早餐!」亞藝人未到聲先到的說,她那靈鼻子根本就是順著味道找過來的吧。
陸陸續續,其他人也都跟著過來吃早餐,我一看見洪哲勳,就厭惡得立刻離桌。
回到房間收拾了行李,並且將鐵器小心的收在背包中,再回到一樓時亞藝他們還在吃。
「亞藝,我先走了。」
「喔……欸欸欸?!」嘴巴還咬著一片火腿的她立刻衝過來,「幹嘛啊,一起走啊。」
「不用了,我還有點其他的事情。」
「你這人怎麼這麼不合群?」姜茉莉轉頭瞪著我的說。
搞什麼,本來就是我自己一個人要來的,他們不過是順便一起來玩的不是嗎?為什麼變成是我……
「別理她,你想幹什麼就去吧,晚上趕的回來的話我們再一起吃飯?」亞藝拉著我的手,也只她,每次都這樣不生氣也不多問的等我。
「好。」
秉著就是要把洪哲勳徹底當空氣的前提,我頭也不回的就走了,離開前跟吳一峰點了點頭,有些再見不需要說,一個眼神就足以說明一切。
等一切都塵埃落定,我想我會再回來這裡,跟他分享吧。
雖然我沒看洪哲勳半眼,但明顯感到一股快要把我殺死的目光不斷的射穿我,很好,我就是要惹怒他。
踏著愉悅起來的步伐,沿著山路走了半個多小時看到了一個快要倒下來的公車站牌,索性就蹲在那等著。
才剛蹲下來,就看見洪哲勳也背著背包往這走過來。
他走過來在我旁邊停下,「對不起。」
我百般無聊的拿起地上的小樹枝在地上亂畫。
「我知道你最恨別人侵犯隱私,最恨別人騙你,很不幸的,這兩樣我都做過了。」
是說,今天的天氣不知道是不是昨天下過雨的關係,好像還有點涼。
「現在的我還無法跟你解釋這麼做的原因,但是這絕對不是為了監視你,真的。」
聽見汽車的聲音,我站起來看著一台公車正慢慢開過來,用力揮了揮手,準備上車離開。
坐到公車上后,我選了個單人位子坐下,開始托著下巴看窗外。
他的聲音從背後傳來,不死心的繼續說,「我,還在逃。有些事情,我還沒辦法面對,因為——好像告訴了誰,這件事就是真的了。」
我輕輕一愣,如果沒聽錯的話,說著這句話的他,似乎真的很難過,可是自尊心又不允許我轉過頭,既然要把他當空氣一定要徹底。
他不再說話,一點聲音也沒有,我則隨著公車的晃動,再也抵擋不住睡意,直到再次醒來是被公車司機叫醒的,原來我已經坐到終點站。
心裡想著該不會他已經在哪裡下站了吧?才剛起身往後看了一眼,就見他那張彷佛在嘲笑我般的臉。我立刻扭頭下車,他當然繼續的跟著我。
我打算直接從苗栗坐火車回高雄,雖然會花比較多時間,但我很喜歡坐在火車上看著窗外思考的感覺。每次看著火車的車速明明很快,然而路途的山景或海景,就像永恆不變般的沒有太大的變化,也喜歡看看火車進入市區經過的城市,我想這是因為小時候爸最常帶著我搭火車去旅行的關係。
一直有個跟屁蟲的感覺很糟糕,但我是死也不會跟他說話的,才剛這麼想的同時,心不在焉的走路馬上就得到報應,我根本沒注意到前面有個小階梯,一腳踩空的就要往前摔!
然而我沒有感受到那股跟地面親近的痛楚,而是被擁在一個很溫暖的懷抱中,睜開眼,竟然是他代替我躺在地上。
「嘶……你走路可以再不看路一點。」他摸了摸後腦勺,破皮的出了一點點血沾在他手上。
「你到底多管我這麼多閑事要幹嘛!你的那些鶯鶯燕燕還比較需要你關心吧。」說著,我用力的把他拉起來,迅速的檢查了傷口,好在只是一點點破皮,我拿著面紙幫他擦血,愈想愈火大的乾脆用力的往他傷口一壓。
「噢!痛欸……喂,你去哪?」
「搭火車。」我迅速的穿過剪票口,眼角餘光看見他很快的跟了上來,並且還厚顏無恥的坐在我旁邊等著火車。
「你跟我說話羅,還好這不是在玩誰先說話誰就輸的遊戲。」
幼稚。
「唔……傷口真痛。」
「活該。」又沒人叫你當我的肉墊。
「我們等等在台中站下車吧。」
他現在是以為現在跟我很要好了嗎?
「那裡,有個觀測站很美,你絕對沒去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