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七章 老皇
「東西進了易天山莊,那就是等於盜不出來的了啊。」天啟道。
「為什麼?易天山莊防守那麼嚴實?」傅揚波卻是略有不信。
他跟著蕭漸漓,飛檐走壁的事情沒有少做,這天下除了夜茗山莊那種鬼地方不好進,又有什麼地方是他們去不了的。
「易天山莊數百年屹立不倒,守衛森嚴自不必說,而且非常重視他們的信譽,如果是來參加七年一次斗寶的客人,所攜寶物便會放置在地庫,這也沒什麼,最麻煩的是,如果失竊,為了賭坊信譽,會集結天下各大賭坊的刺客不休不停的追蹤尋找,致死不休。」陳天啟回答。
「那麼即便鄢莊主那種神通廣大無所不能的半仙,也是拿不到了的咯。」傅揚波忍不住話語中帶著那幸災樂禍的語氣。
「弄影她——」蕭漸漓皺起了眉頭。
「啊,對了,鄢莊主卻比二皇子的人還要早了一天到了紫金丘。」陳煙寒接著說道。
蕭漸漓扶了扶額,只覺得太陽穴兩側隱隱作痛。
血臉這個笨蛋——
「她未卜先知么?」傅揚波呲牙笑道。
「那個鬼東西,好像對她總有莫名的吸引力,似乎就像是鄢莊主在找它,它也在找鄢莊主一樣。」陳天啟嘆了口氣。
「我去一趟紫金丘——」蕭漸漓雙眉緊皺。
「嗯,她去那裡,肯定會輸個精光的,不過也難講,上次探花樓,她可是差點殺得杜若蘅片甲不留。」傅揚波乾笑兩聲。
「七年大賭可不是什麼人都去得了的,她哪有那個資本——」陳天啟邊說邊皺了皺眉頭。
「她,也許有罷。」蕭漸漓只覺得頭得越來越痛了
——這塊玉佩,是我亡母留下的——
他盼她能收下珍藏,可是這個一心只想打敗天下無敵手的蠢丫頭,又有什麼事情做不出的呢。
忽然間,門口又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
「誰?」
說話間,卻見一個黃門太監走了進來。
「康公公。」
來者正是皇上身邊的大太監康秋初。
「皇上有密旨,」康秋初掃了一眼屋子裡的其他人,卻見並無外人,只是仍小心翼翼的上前,來到蕭漸漓耳邊,低聲道:「皇上傳小世子即刻入宮。」
已經越門而入,然後順手將門帶上,他見屋內並無外人,便也不行禮,只瞬間漂移到了蕭漸漓面前。
「世子,陳統領,」來者呼吸急促,喘著氣道:「方才聖上下旨,讓即刻傳所有皇子進京候宣。」
「這麼快——」蕭漸漓雖然知道皇上遲早都要召喚他,但也以為至少要再等幾天。
「皇上這兩日胃口很差,幾乎粒米不進,就靠著一口參湯吊著,眾御醫均束手無策。」康秋初道。
「眾皇子已經入宮,在東側慈明殿守候。」
「那老三呢——」陳煙寒急切道。
三皇子宇文灝明母親慧妃出身卑微,是與陳煙寒的母親一母同胞的姊妹,入宮后原本是今上寵妃明貴妃的侍女,生了三皇子後方封的妃,陳煙寒自幼在宮中伴隨三皇子,彼此關係親密,因此私底下的稱呼也非常的隨意。
「宣召三皇子的人也已經動身出了宮。」康公公回答。
「皇上這事連我都瞞得那麼緊,事先沒有半點風聲,他,終究還是不信任我啊——」陳煙寒眼色微暗。
他出身卑微,因姨母生下三皇子,方得入宮,因人品相貌出眾,身手不凡,得今上賞識,做了御前一品帶刀侍衛,又做了御林軍的統領,幾乎天天伴隨今上左右,可是他到底跟皇子是血脈表親,關鍵時刻,皇上竟繞開他,突然下旨通知諸子入京——心中失落,可想而知。
「我跟陳煙寒入宮,天啟你去塗州接老三,揚波,你過來。」
果然,二皇子這個時候派人拿著鎮魂令的地圖去山莊,真是一舉數得。
傅揚波走到了蕭漸漓身前。
「我現在入宮,不曉得皇上那邊什麼情況,只怕是趕不上易天山莊的賭局了——」蕭漸漓這時恨不能將自己分作三份。
「嗯,我去把那小丫頭片子捆回來交由你發落就是!」傅揚波面上躍躍欲試,想到可以報離園奚落之仇,便不禁的興緻勃勃。
「你捆不住她的,」連血臉都被她甩開,憑她的易容術及對江左諸子的戒心,傅揚波能找到她便算是不錯了,「你想辦法幫我拖住賭局,直到我回來為止。」
「據說這易天山莊信字當頭,幾百年來開局的時辰都沒有變過,這隻怕做不到罷——」傅揚波面帶難色。
「別人做不到,你還做不到么」蕭漸漓難得露出了笑容,拍了一下他的肩頭,然後便與陳煙寒雙雙消失在了門外。
待蕭漸漓與陳煙寒趕至皇宮北面的和寧門,已是午夜時分。
平時宮裡這個時候,早就再不讓任何人進出的了,但此刻已有幾個黃門的人守在門口守望著蕭漸漓。
此刻偌大的皇宮,只有一些散落的房間裡面還亮著燈光,除了巡邏的御林軍在照慣例來回走動外,並無其他人。
「太平靜了。」蕭漸漓嘆了口氣。
太平靜了,就連風吹落葉子掉地的聲音都能聽到。
「今晚當班是誰?」
「劉傑。」
「好的。」蕭漸漓說完這句,二人便是一路無話,沿著西邊的道路,經勤政殿,穿胭脂廊,然後便來到太清樓前。
太清樓在皇宮的最東邊,離東水門不遠,此刻已經可以遙遙的聽到錢塘江水拍打堤岸的聲音。
禁宮深處,卻見一人提著一隻小燈籠朝二人走了過來。
「劉統領。」
「見過蕭世子,見過陳統領。」
來者卻是今晚當值的御林軍副統領劉傑。
「今上還在太清樓么?」
「是。」
」那其他人呢?」
「都在慈明殿,秦太師,黃埔丞相年紀太大,也守到亥時方走。」
「今上情況如何?」
「還算穩定。」
「那皇子們呢。」
「大皇子,二皇子在慈明殿,六皇子七皇子年紀尚幼,聖上讓回了。」
這三人走路悄然無聲卻又及快,說話間,便是到了太清樓門口。
值夜的太監見有人走近,便急急迎了過來。
「皇上說今晚不見任何人,額——」值夜太監看了一眼一身黑衣的蕭漸漓后,便又接著說道:「蕭世子除外。」
「永寧府蕭世子覲見。」太監輕柔的聲音在黑夜中聽得清清楚楚。
殿堂深處傳來一兩聲虛弱的咳嗽聲,過了一會,便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是漸漓么,來吧。」
蕭漸漓聽到這個聲音,眼裡出現了片刻的迷惘,然後便走進了內殿。
殿中瀰漫著厚重的熏香,卻絲毫掩蓋不住濃濃的湯藥味,宮燈與燭台發出明亮的燈光,相互輝映著,但依然照不亮昏黃的龍床。
龍床四周,數位太監與御醫在躬著身子忙碌伺候著。
龍床上躺著一個對他來說既陌生又熟悉的老人,說不清的情緒充滿了他的腦中,只是腳步卻是沒有遲疑。
「皇上。」
蕭漸漓在榻前跪了下來。
他十五歲便入宮做此人的貼身侍衛,見證了此人的殘暴與孤僻,也見證了此人的軟弱與孤寂。
「皇上。」他這一聲似乎動了感情,聲音竟有些哽咽。
龍床上的人微微顫顫的伸出了一隻枯瘦的手,蕭漸漓便上前輕輕握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