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不認識我?
待其他人都離開訓練場地后,克里斯走到正在整理資料的普利斯身邊,怯怯地叫了一聲:「教練先生。」
「嗯?什麼事?」普利斯轉過頭來,看到是克里斯,臉上頓時多了幾條笑紋,「嗨,哈……呃,克里斯,找我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教練先生……呃……能不能帶家人一起住在青訓宿舍里?」
「什麼?」普利斯揚起了眉毛,似乎對克里斯說這樣的話很疑惑,「嘿,小夥子,我知道你們年輕人一戀愛就如膠似漆,可是這畢竟是集訓,怎麼可能把女朋友也帶來?況且,封閉訓練也並不意味著沒有時間和你的小甜心團聚。」
克里斯連忙擺手,急道:「不是這樣的,教練。我是想把我的妹妹帶來。」
「妹妹?」普利斯的眉毛揚得更厲害了,「為什麼要把你的妹妹帶來?」
「是這樣的,呃。」克里斯摸了摸鼻子,低下頭,低聲道:「我的父母死了,妹妹和我住在一起。」
普利斯眼中的些許不滿和疑惑頓時被驚訝所代替:「你的意思是,你的父母去世了,你和你妹妹相依為命?我……我很抱歉,不過能跟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嗎?」普利斯簡直有些不敢相信,這樣一個少年的肩上竟然擔負著家庭重任。
「是的,我在外面工作養家。妹妹在讀中學。不過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況,我現在也說不清楚。」克里斯仍舊低著頭,吶吶道。顯然他並不願意提起這段往事。
「好了,好了,克里斯。不想提的事就不要提了。」也許是意識到自己的失禮,普利斯有些不好意思,輕咳一聲,拍了拍克里斯的肩膀,示意他抬起頭來,「那你們現在住在哪裡?」
克里斯有些無奈地聳了聳肩:「我沒有什麼錢,但妹妹上的學校是斯托克最好的斯托克公立中學。每年光繳學費都是很大一筆數目,再加上父母身前的債務,所以我沒什麼房子可住。不過半個月前,在隆頓區,有很多別墅被銀行封上,周圍社區的住戶撞開了門把裡面值錢的東西搬走,而我和妹妹就在那裡一間相對乾淨的房子里住下了。」
克里斯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說道:「不過最近聽說有人買了那裡的房子,明天或許就要搬過去。我們得另外找地方住。」
普利斯聽了克里斯的話,沉吟了一下,問道:「那麼……既然這樣,讓你的妹妹到我家裡怎麼樣?」
克里斯吃了一驚,睜大眼睛,指著自己:「教練,您說……我妹妹?」
「不錯,」普利斯點點頭,似乎看出克里斯有什麼疑惑,他攤開手,說道,「我知道你心裡想什麼,沒關係,我的兒子現在……在倫敦工作,很少回來。家裡空著也是空著,而且你又要集訓,沒辦法帶你妹妹,我沒理由不幫忙。」
看到克里斯還想說些什麼,普利斯拍拍他的背,道:「好了,克里斯,別跟我客氣。就當我是你的家人,好么?」
聽到這句話,克里斯再也抑制不住情緒,眼眶紅了起來,淚水在裡面直打轉,他彎下腰,深深地鞠了一躬,道:「謝謝您,教練先生。」說話間,一顆晶瑩的淚水從脖頸間滑落。
普利斯連忙上去拉起克里斯,笑道:「大小夥子了,怎麼能還動不動就哭鼻子?」他從上衣口袋裡掏出一張手巾,遞給克里斯,「快擦擦吧,這樣的哭相讓姑娘們看到了可不好。」
克里斯臉一紅,接過手巾擦了擦眼角,隨即就將手巾還給了普利斯,再次鞠了一躬,道:「對於您能幫助我,我真是萬分感謝。」
普利斯有些哭笑不得,只得揮揮手,道:「好的,好的。天色不早了,快回去吧,先把你妹妹接到我家來,再來訓練基地。諾,這是我家的地址。」普利斯變戲法似的掏出紙和筆,刷刷寫下一行地址,交給克里斯。
克里斯接過紙,在手心裡攥的緊緊地,轉頭飛奔出場地,忽然想起什麼似的,轉過頭,又向普利斯說了聲:「再次感謝,普利斯先生!」
普利斯有些鬱悶地叉著腰,點點頭。看到克里斯還想轉過來,普利斯趕緊喊道:「克里斯,你要再回頭,明天讓阿德里安罰你跑三十圈!」克里斯縮了縮頭,孩子氣地吐了吐舌頭,這才一溜煙跑掉了。望著少年的背影,普利斯有些怔怔出神。
他們倆連背影都這麼像啊。普利斯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前的墜飾,心裡想到。
————————————————————————————————————————————
克里斯低著頭,快步走在斯托克城隆頓區的皮斯頓大街上,此時隆冬已至,因為寒冷的緣故,大街上並沒有許多人。沒有人流散出的熱氣,使得克里斯原本就顯得單薄的衣服更加不抵寒冷,身子在寒風中微微有些瑟縮。但這卻不妨礙他一遍又一遍的回想剛剛與教練先生的對話,那句「就把我當作你的家人」,自打從皮特那兒逃出后就再沒有人說過這句話了。克里斯這樣想著,又輕輕用手撫摸了一下淚痕未乾的眼角,那裡彷彿還有手巾絲緞般的觸感,這感覺剎那間通入心房,似乎有一陣暖流通過。克里斯的嘴角勾起了一彎淺笑,連腳步都不由得放慢了些許。
驀地,一陣馬達的強勁轟鳴擾亂了克里斯的思緒,他皺了皺眉,抬起頭,卻現街角處一輛銀白色的跑車突然轉彎到皮斯頓大街,輪胎因為摩擦力的緣故出令人心悸的吱吱聲。車子彷彿失去控制了一般全速向克里斯衝來,攜起的煙塵讓克里斯感到頭皮陣陣麻。
克里斯連忙側身想要避過跑車,而跑車也扳過方向盤極力避讓。不過由於車與人之間的距離實在太近,饒是雙方都作出了反應,克里斯還是掛到了跑車的邊緣,如同秋風中的枯葉一樣,在地上翻滾幾圈,重重地撞在消防栓上。頓時巨大的衝擊力頓時讓克里斯有些喘不過氣,他痛苦倒在地上,身子蜷成一團。
我這一天真是糟透了,妮可.斯徹金格一邊手忙腳亂地踩下剎車,解開安全帶,一邊想著。好容易有一天休假的機會,誰知道剛剛出門就遇上塞車,為了趕時間,所以有些超速,結果就被那些英國警察窮追不捨,好不容易甩掉了,這下可好,還撞了人。羅賓要是知道我出了門就是這個表現,那後面兩個月的時間我就哪也別想去了。
妮可無奈地嘆了口氣,穿上大衣,推開車門走了出去。冬雨的寒冷讓她不由縮了縮脖子,她快步跑向克里斯,看到對方因為痛苦而蜷縮的身軀,妮可有些慌亂,她捂住嘴,輕聲叫道:「上帝啊。你……你還好嗎?」妮可蹲下身,有些手足無措,想要幫著克里斯坐起來,卻又怕觸碰到他的傷口。
「上帝還好,我就不一定了……」這並非什麼嚴重的撞擊,身體素質很棒的克里斯很快就緩過勁兒來,他輕舒一口氣,慢慢地坐起來,還不忘記開開玩笑。換作之前的克里斯可不會開這樣的玩笑,不過今天克里斯有足以讓他高興的事情。
妮可看到克里斯沒有什麼大礙,而剛剛克里斯的玩笑又讓她輕鬆不少,她友善地向克里斯笑了笑。突然,她又像是想起什麼似的,把腦袋靠近克里斯,滿臉嚴肅認真地說道:「我有一個請求,今天的事情,請不要告訴其他的人,好嗎?」
「好的,」克里斯點點頭,有些不自然地將頭向後仰了仰,「我不會報警的。」既然人沒有傷著,報警再惹麻煩也沒有必要了。
妮可卻明顯一愣,她擺擺手,道:「不是報警的問題……嗯,請你不要告訴報社,好么?任何一家報社都不可以。如果這事被狗仔登上報,我經紀人會殺了我的。」
克里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他看著面前的妮可,道:「我幹嗎要告訴報社?他們又不管開罰單的事。」
妮可似乎有些無奈,她站起身來,左右看了看,道:「報社不管開罰單的事,可他們對名人的事感興趣!上次我在貝弗利就……嘿,等等,你不會不知道我是誰吧?」妮可忽然驚呼起來,一臉不可置信地看著克里斯。
「不……不知道,你,你不會是報社主編的女兒吧?」克里斯也站起身來,拍拍身上的污漬,茫然地看著妮可。
「唔,」妮可拍了拍腦袋,她把身子向克里斯湊了湊,指著自己,有些不服氣地仰起頭,一字一頓地道:「你再仔細看看,難道你不認識妮可.斯徹金格嗎?」
聞著眼前的漂亮女人身上散出的麝蘭香氣,克里斯不由心頭一跳,彷彿被某種異樣的感覺填滿了一樣。他尷尬地向後退了一步,大腿卻結結實實地撞在了消防栓上,疼得克里斯腳一軟,坐在了消防栓上,臉上卻竭力保持平靜:「嗯……呃,妮可.斯徹金格,好名字。你是德國人嗎?」
妮可看到克里斯撞在消防栓上,一臉吃癟卻不敢表露出來的滑稽表情,不由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嘴角勾起一道美麗的弧線,而一雙媚眼則彎成了淺月般可愛的形狀,克里斯則是依舊無比茫然地看著妮可,外帶有些失神。
半晌,妮可停住了笑,她攏了攏頭,雙手搭在坐在消防栓上,還沒回過神來的克里斯肩上,說道:「我再確認一下,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誰嗎?」
「其實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是誰,不過很遺憾。」克里斯聳了聳肩,小心地把妮可的手從肩上拿下。
「沒有撒謊?」
「以上帝的名義。」
妮可雙手環抱在胸前,長吁一口氣,歪著頭笑道:「那我也說句實話,你是我來到英國之後見到的最有趣的人。」
「其實更多的人都覺得我活得像清教徒一樣無趣。」克里斯回過神來,笑著攤攤手,「十分抱歉,女士。我還有些事,我得先走了。」
「嘿,等等。」妮可連忙叫住了克里斯,指了指不遠處靜靜停著的銀色跑車,「你要去哪裡?我載你一程怎麼樣?」
克里斯擺了擺手,道:「這太麻煩你了。況且我家離市區很遠,開車到那裡要半個小時。」
「沒關係,我還有半個下午的時間。反正也做不成什麼事,不如送你一程。」說罷,妮可向跑車走去,招了招手,示意克里斯跟上來。
「這……這不太好吧,我是說,我身上臟透了,你的車會被我弄髒的。」克里斯依舊站在原地,遲疑地問道。
「嘿,你不是吧?像個家庭主婦一樣婆婆媽媽的男人可不討人喜歡,又或說你的遲疑是為了掩飾你……害羞了?」妮可這時已經走到了跑車旁邊,她靠在車門邊,一隻手無意識地撥弄著長,玩味地道。
克里斯不由臉上一紅,硬了硬脖子:「不,呃,我可沒有婆婆媽媽或害羞什麼的,只是擔心你的車罷了。」彷彿為了證明他不是真的害羞,克里斯朝跑車走去。
「噢,這倒沒什麼關係,反正不是我的車。」妮可看著克里斯走來,笑眯眯地回應道,「上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