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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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

臨城步入嚴寒季節后,策策北風經常裹挾著大雪飄然而至。日出漸晚,日落漸早,白晝時間悄然縮短,蒼茫黑夜取而代之。冬夜漫長且寒冷,宋攸以為睡覺是最適合不過了。

鬼魅雖則可以入眠,但睡時無夢也對入眠后清醒前存在著的無際黑暗了無意識。宋攸自鬼成人,其一益處是她能在熟睡時做夢。

但自太尉府回來那晚起,宋攸近來的夢境並不太平。

接連數日,宋攸睡熟之後,總是夢到自己站在懸挂大紅帳幔、各樣擺件都系著紅紗貼著喜字的屋內。梨木雕花床旁放著張狹長的梨木桌,上面擺了一枚白金鍍邊銅鏡和幾根玄月簪子,粉盒香囊一應俱全,像是間女兒家閨房。

梨木桌下的地方,身著朱紅嫁衣的女子靜默地躺在男子懷中。她雙目緊閉著,表情甚是平靜,似乎尚在睡夢中。

男子卻撕心裂肺般大喊:「玉玉,玉玉……」

他的聲音已然嘶啞,滾滾熱淚卻仍舊洶湧,如雨落般滴在女子冰冷的臉上。

男子幾近癲狂地哭喊著,那女子卻毫不動容。但宋攸並不覺得那女子是個狠心人,只因一個死人是不會有任何感覺的。

宋攸站得遠了,這一男一女是何模樣,她瞧得大不清楚。

抬腳向前走了幾步,被風吹得起起落落的帳幔驀然撲在她臉上,她便只得先停下伸手來收拾帳幔。

緩緩移開了滿眼朱紅,宋攸被觸目所及驚得神色驟變。

「玉玉……」男子將頭深埋在女子冰涼僵硬的頸間痛哭著。

她的左胸口處曾經涌流出大片血液,乾涸之後染得胸前部分衣衫血色深暗,慘烈程度遠遠勝過用短刃扎穿心口的臨平郡主閔溫沐。

她瞧不見男子是何長相,但卻看見了死去女子的面容。柳眉星眼、桃腮檀口,竟然和她長得一模一樣,但素凈臉上沾染著自胸口飛濺出來的濃密血漬。

宋攸有些晃神了,難道她就是這個慘死的女子,這樣死去的嗎?

宋攸下意識地伸手輕觸自己左胸口,如失神魂般喃喃低語:「玉玉……」

「玉玉……」可她在效社山上醒來,發現自己做了鬼的時候,自己墳前墓碑上刻著的明明是「吾妻宋攸之墓」六字。

傳聞中人死之後,魂魄會從軀體中分離,成為一道虛影保持著過世之時的模樣。

如若她前生真地因此亡故,那麼她已然變得縹緲虛無的身體上也應著血色嫁衣。然而,她初醒時穿的卻是件淡藍交領儒裙。

她是誰?抱著她痛苦的男子是誰?而她宋攸又該是誰?

宋攸疾步跨到梨木桌前,俯視著地上緊擁著她仍在流淚的男子,輕聲地問道:「你是誰啊?」

男子彷彿沒聽見她的問話,仍舊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難以自拔,慘痛哭聲緩緩重複著:「玉玉……」

聲聲呼喚將悲傷滲入了她心裡,忽然生出的哀痛竟壓得她險些喘不過氣。

「玉玉!」宋攸尖叫著從夢中清醒。

沒有滿室耀目的硃紅色,地上也沒有哭得肝腸寸斷的男子和已經亡故的女子。

她明白自己是做了場無跡可循的夢,但夢裡帶出來的哀痛鬱結卻依然堵在她心頭不肯離散。

那始終埋首痛哭的男子和玉玉有何干係,玉玉和她究竟是何關係,她心中又為何莫名沉痛?

宋攸想不出來,也不願多想。只是一連數日這場噩夢在她睡熟之後循環往複地上演,硬生生將她逼得柔腸百結,神情也總是如害了病般懨懨的。

因著這詭異非常的夢境,宋攸不幸害了場大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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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一詞以雪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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