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蕘(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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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攸識字。書卷上墨字密密層層,卻哪個都不是她想認的。

每日送別薛謹邵之後,她便遵照他之叮囑,到書房窗前坐下看書。

今日,亦是如此。

宋攸坐在几案旁,几案上擺著古籍經典。

《南明經》、《石魁書》、《禮義傳》,明明是棗禍梨災,薛謹邵卻特地拿來要她攻讀。

懶怠抬頭打了個哈欠之後,她雙目獃滯地盯著窗外。

正值深秋,無風掠過,而庭院里栽植的梧桐之葉兀自零落。滿地枯黃草葉堆積,隨一陣長風過,飄然四散。

草不謝榮於春風,木不怨落於秋天。萬物有時,深秋歸屬於簌簌葉落聲。

「我不看了,誰要看誰看去。」宋攸突然站起身嚷道,憤憤地將手上《禮義傳》甩在了桌上。

看這些無聊書卷,讓她想起成為鬼魂後幾百年都被囚禁在距自己墳墓一丈之內幾的不堪過去,寂寥、枯燥、無趣,與無邊寂寞朝夕共處。

她羨慕山間野物,在山間自由自在地覓食、嬉戲、繁衍。即使是隨時會成為猛獸盤中餐的老弱病殘,也至少還有同伴。

而宋攸,除卻一座孤墳和一塊墓碑,什麼都沒有。宋攸不敢也不能了結自己,來結束孤獨,因為她已經死了。

好在二十年前清明節那日,薛謹邵偶然打碎結界,放了她出來。

他救過她一次,那麼現下他也一定明白閱覽乏味書冊於她又是一座無形牢籠,她不願意待在裡面。

宋攸如是想著,一路蹦躂到了屋外庭院。

院旁老樹蒼勁虯曲,結滿秋白梨的樹枝歪斜地探出牆頭。

臨時住所、薛府宅第原是從前臨城望族的舊府,時光荏苒,望族衰落得退出了史冊記載。這座院子幾經轉手,最後落於姜瀝柏手中。

梨樹是望族子弟栽下的,距今為止至少也有八九十年。

按年齡算來,宋攸可是與梨樹的太祖同輩。

而梨樹安然活著,她也仍舊存在於這世上。

和識字一樣,爬樹也彷彿是生前所學會卻未隨記憶喪失而遺忘的技能,宋攸三兩下爬上了老梨樹。

梨樹枝上已滿結果實,她站在老梨樹杈上,觸手可及旁側的秋白梨。

但是她竟突發奇想,準備摘取梨樹最頂上的那一顆。

宋攸手抓著枝幹,一步兩步地小心前行,在快要接近梨樹頂的第十三四步失聲尖叫道:「啊……」

昨夜下了一宿秋雨,枝幹表面略微濕滑,她一時手滑未抓緊,重重地摔下了樹。

此刻宋攸腦中萬事皆空,唯一能感覺到胸腹下部的劇痛,幾乎要疼得她生生昏死過去。

宋攸一動不動地伏在了地上。

耳畔忽然出現女子溫柔的詢問:「你沒有事吧」

「你怎麼摔在這裡了?」女子躬身蹲下,平和語調里卻透著真誠的關切。

稍稍緩了過來,宋攸抬手指了指頭頂上方,老樹枝幹凌空橫斜伸展,表情因疼痛而猙獰:「我剛剛想去摘樹頂的果子,一不小心沒踩穩,才摔了下來。」

瞧見身旁女子偌大的桃花眼裡似乎倒映著粼粼波光,纖小薄唇如海棠紅艷。柳眉長入雲鬢,兩邊桃腮使人一望便聯想起盎然春意。形容纖瘦,青澀面容稚氣未脫,是正處在十五六歲、天真爛漫年紀的少女。

她再問道:「有哪裡摔疼了嗎?」

「沒有,沒摔到哪兒。」劇痛之感散去,宋攸手撐著地坐了起來。

眼見宋攸並無大礙,她直率地向宋攸笑了一笑,道:「那我扶你起來」

宋攸被她緩緩扶著站起,背倚著白牆謝道:「有勞姑娘了」

「你從這樹上掉下來」女子和善地向她笑著,霎時之間聯想到了些東西,激動地喊道:「你是薛府的人?」

宋攸雖不知她與薛謹邵有何瓜葛,但見女子熱絡友善,遂坦率地承認道:「嗯,我叫薛昭希,是薛映的親妹。」

「你是薛映的妹妹,那就是我的小姑子了。」

自覺失言,女子立即以哈哈大笑作掩飾:「哈哈哈哈哈,我就胡說八道一下,你什麼都沒聽見。」說著,她突然嚴肅地拍了拍宋攸的肩,彷彿交予了她某種重要使命。

除卻她自己外要別人廢些時間理解的言行,使得宋攸雲里霧裡:「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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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有一詞以雪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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