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又是一個聰明的】

鄭知府有些頭痛地搓了搓額頭，「青籮那丫頭你就多擔待些，畢竟是沒了親娘的孩子，雖然你當她親閨女一樣的照顧著，但失了親娘的孩子總是心事多。」

「就看你幫她請了幾位女先生，她半點不想學不說，還挨著個兒的給趕跑了，就知道她有多叛逆，好在只是個女孩子，也不求多出眾，不喜歡琴棋書畫就不喜歡，也別再勉強她了。」

「你再辛苦這兩年，幫她相一門差不多的親事，等她及笄后，備點嫁妝嫁出去，也就算我們盡到心了。」

「老爺這是說哪兒的話，你的女兒不就是妾身的女兒么，哪能不幫她上心，雖然她不想學那些針黹女紅、琴棋書畫的，但我也不能不草草地把她嫁出門了事。」

「這不是就有了赴宴的機會嘛，妾身會好好的幫她挑個好人家的，老爺放心便是。」邱氏說得殷勤且誠懇，鄭知府微有些動容。

「交給你我有什麼不放心的，若不是當初你的身份不夠，哪能委屈了你那些年。」

一想到這個從小就跟了自己的女人，熬了那麼多年才得了名分，還能不抱怨一句地幫自己安宅守家，鄭老爺就心有愧疚。

「老爺怎麼還提這個，老爺對妾身的好妾身都知道，妾身不委屈。」夫人邱氏側了下頭，那眼裡閃過的精光，沒人看見。

話說鄭青籮回到院子里，剛剛換下小襖，梳洗了一番，潘媽媽就領人送布料過來了，一匹芙蓉色，一匹秋香色，都是不十分艷麗，卻又透著雅緻的顏色。

「有勞潘媽媽了。」

看到領著丫頭進來的潘媽媽的，鄭青籮立刻迎到外間，感激地上前福了福，潘媽媽是邱氏面前得用的，可得小心著應付。

「這可使不得，給小姐出力是奴婢的本分，哪敢讓三小姐客氣。」

潘媽媽沒等鄭青籮把禮行全，就急忙地把她扶了起來，雖然跟在夫人跟前是有臉面的，但潘媽媽一直都知道，夫人邱氏是個硬心冷腸的人。

自己小心翼翼地伺候著，或許可以平安終老，但也或許有一天，一件事惹得夫人翻臉，自己就可能萬劫不復了，那時，又能投靠誰呢。

大小姐、二小姐是夫人的親生女，自不必說了，根本沒有照顧自己的可能，也只有這位三小姐，出自先夫人的肚子，夫人邱氏又對她苛刻。

雖然現在看起來軟弱可欺，但就看她今日讓夫人退了一步，給了兩匹上等布料，也許日後也是個心多計雜的，備不住就能幫上自己也不一定。

總之，留個善緣總不會錯的，用不用得上，那都得日後再說，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潘媽媽也確實不是個心狠的。

「墨菊，快給潘媽媽倒杯熱水來。」鄭青籮親自指使著丫頭去倒水，面上眼裡都透著些小心翼翼的喜悅。

又轉過身來，低著頭滿臉羞澀，有些抱歉地對潘媽媽說到，

「潘媽媽，對不起，您也知道我這兒的情況，實在是，實在是拿不出什麼點心茶葉的招待您，您就多擔待些，母親那裡，也請您多美言幾句。」

鄭青籮說得有些結巴，用手扭著帕子，好像是在給自己鼓勁，

「就說，就說我很是感激母親給的布匹，顏色料子我都很中意，一定會，一定會給二姐姐做個漂亮的荷包。」

「當然，也會給母親做一個的，希望母親到時候不要嫌棄。」把潘媽媽讓到桌邊的圓凳上，自己也陪著坐了下去。

「哪會兒嫌棄，自家女兒，只有喜歡的份。」潘媽媽話里的意思很明顯，會替三小姐說好話的，一定要讓夫人滿意。

「希望如此吧。」

鄭青籮滿是期待地睜大了眼睛，抬起頭對上了潘媽媽的目光，潘媽媽卻在三小姐的語氣里，聽懂了她想要表達的想法，那樣的結果只是奢望，無論怎麼做，夫人也不見得會滿意的。

「三小姐放心，奴婢自當儘力。」

聽了這話，三小姐就翹了翹嘴角，目光卻更直接，眼睛里的真摯，卻讓潘媽媽看出，三小姐是領了自己的這份情了。

果然是個聰明的，以前自己還真是看走眼了，這樣的腦子還能安居一隅，只這一份忍性，就不是一般人能夠的，這一位或許會是這三位嫡出小姐中最出彩的一位呢。

「哎，你說這傻丫頭，還抱著呢，快把布料拿過來，讓三小姐仔細看看。」

潘媽媽忽然看到跟在丫頭後面的洛滿，心裡不禁打了個突，暗罵自己一聲大意了，趕緊敲了敲桌子，裝出心急的樣子。

「你看看我，年紀大了就是有些不中用了，光顧著跟三小姐嘮嗑了，把來的主要目的都給忘了，三小姐原諒則個。」

潘媽媽起身唱了個喏，卻在下一刻被墨檸又按坐在了圓凳上，

「哪是潘媽媽忘了，是潘媽媽給我們小姐面子，才浪費些功夫跟我們小姐說話，我們只有感激的，哪有埋怨的。」

墨檸邊說著話，邊指揮著捧布匹的小丫頭，讓她們把布匹攤在桌子上，這主子還沒說話，哪有奴婢說話的份，明顯是亂了規矩啊，潘媽媽再看向三小姐，就看到她又是一副畏畏縮縮，膽小怕事的樣子。

潘媽媽扭回臉，狀若無意地向墨檸看過去，清清爽爽的一個小丫頭，看年紀應該是剛留頭不久，梳著一個利落的雙丫髻。

只見她上身著淡紫色收腰小襖，下身一條四分深紫羅紗裙，這身衣裳比三小姐身上的都要齊整不少，至少八九層新，整個人都透著爽利，卻又收著那份精明，又是一個聰明的，這院子里的人，還真不敢讓人小瞧了。

「潘媽媽，您喝口熱乎水暖暖，雖說這初春時節了，可還凍人得很呢，勞煩您走這一趟，一定得多坐坐。」墨菊適時地走進來。

「洛滿姐姐，您怎麼還站著啊，快過來坐。」

路過洛滿身邊，彷彿剛看到洛滿跟了過來，墨菊熱情地招呼著，看到洛滿沒動，她就把手裡的水壺遞給了墨檸，然後拉過洛滿坐在桌前。

「洛滿姐姐，你只管坐，我們家小姐規矩不多，對我們可和氣了，是吧，小姐。」

鄭青籮立刻就紅了臉，有些害羞地點了點頭，心下卻腹誹著，還說這丫頭是個心思粗的呢，這小動作搞起來，也有模有樣的嘛。

「我就不坐了，送完料子我還要回去稟了夫人呢。」洛滿婉轉地謝絕了墨菊的好意，卻被墨菊硬拉著坐下了。

「姐姐先坐下歇歇，回稟也不差這一時半刻的，你看，我就說我們小姐不計較的，何況姐姐還是夫人身邊得用的呢，姐姐能過來我們院子，是我們的榮幸，這可是平時求都求不來的呢。」

「來，喝口熱水暖暖身子，我們姑娘家的，可得自己知道照顧好自己，不然等年紀大了，坐下病根兒後悔就晚了。」

「也多虧了我們小姐性子好，平時縱著我們，只要她有的，總少不了我們的，看我和墨檸，這身子骨多結實。」

這話說得潘媽媽的嘴角都要歪了，低下頭假裝抿了口熱水，強忍著不笑出來，眼巴前兒又是一個聰明的丫頭。

看著是替三小姐說好話，其實卻是讓夫人身邊的丫頭看出，三小姐是個軟弱可欺的，不用把她放在眼裡，示人以弱，果然有各種方法。

「那就多謝墨菊妹妹了。」

實在是抵不過墨菊的熱情，洛滿坐下喝了一杯熱水，這才和潘媽媽一起離開，這期間，鄭青籮只是象徵性地抬過一次頭。

其餘時間她就一直垂著頭老實地坐在那兒，直到她們起身，才有些慌亂地跟著起身，又跟在墨菊和墨檸的身後，把她們直送到了院子門口。

「三小姐請回吧，這風大，莫再著了風。」潘媽媽回頭讓了下鄭青籮，洛滿也跟著讓了一回，「就是，三小姐，快請回吧。」臉上卻已是掩飾不住的輕視。

「那好，潘媽媽和洛滿姐姐慢走，青籮就不再送了。」即使是面對著兩個下人，這位嫡出的三小姐還不忘福了半禮，怎麼看都是個軟懦的。

「不送，不送。」

雖然不想讓洛滿看出來自己對三小姐的尊重，但還是忍不住欠了下身子，禮貌地回望了鄭青籮一眼，鄭青籮也對上了潘媽媽的目光，眼裡閃著說不清的情緒，潘媽媽卻在其中看出了笑意。

「夫人，我看那個三小姐真是個不中用的，也枉費了您還想要多照顧呢，被兩個丫頭欺負著都不敢言聲，真是個提不起來的。」

明知道夫人的心思，洛滿把在鄭青籮院子里的見聞，以及墨檸、墨菊兩個丫頭的態度，一一的對夫人做了回稟，只是言語中充滿了對三小姐的不屑。

潘媽媽並沒有在洛滿說話的時候插言，只是安靜地站在她的身側，聽著她給夫人拱火，三小姐那邊院子里的事情，讓她多多少少看出了些蹊蹺，有些事兒，不說比說更好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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