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彼岸花開，莫失莫哀

「姐姐……」

「大姐……」

段一雪散了，一眾花聖和金剛帶著哭腔大喊，可惜無濟於事。

王牧獃滯在了空中。

周圍魔尊和滔天一等凝眉，不忍直視，小玲瓏輕輕拉著王牧的胳膊，淚流滿面，卻不知道該如何安慰。

「彼岸花開，莫失莫哀。」西天之上，如來說。

無數佛陀黯然神傷，默默念叨著超度的佛語，又是滿天沉靜的梵音回蕩。

無數粉紅的，白黃的光點在天空繚繞，就盤旋在王牧一等頭頂的上方，似戀戀不捨，可終究還是慢慢隱沒。

最後，所有光點消失不見，空中卻出現一顆粉紅的珠子，如淚珠一樣的種子，像是花聖之首對這天地，對這故人最後的留戀，慢慢地飄落。

王牧伸手，那種子便自動落在了王牧的手中，像是一種紀念。

望著手中粉紅的種子，王牧身上黑氣自行消散，雙目恢復了之前的樣子，只是那眼神，看的旁人都心顫。

哀傷成河的眼神。

他就靜靜地看著，靜靜地立在天地間，似要永遠這樣呆立下去。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可人們知道他肯定特別傷心。

那白衣襤褸的少年，在最困頓，最迷茫，最痛苦，生無可戀之時，遇到了這花聖之首，遇到了這群纖塵不染的花聖和金剛，他們空靈單純，在那只有他們的天地里，少年死灰一片的心才慢慢重燃生機。

是他們成就了花佛。

如今，這花聖之首，卻因他消逝。

慈悲為懷的花佛，豈能不傷心。

「能幫幫他嗎？」高天之上，逍遙道神旁邊的離夢問。

江帥目光依舊淡然，鎖定著花佛，嗓音一如既往的有力，「我不能幫他，幫了他，他就敗了，這是他自己的劫數。」

「大俠老闆，你，你可以讓時間倒流呀，剛剛那花聖之首，不說是只想回到從前嗎？」小迪瞪著大眼睛，閃閃地看著江帥，眼裡也有不忍的淚花。

江帥看了小迪一眼，抬手摸了摸她頂著衝天辮的小腦袋，輕笑，「她要的是經歷后的重新開始，若時間倒流到最初，那以後的一切，該發生的，還是會發生。」

「那，她能回來嗎？」離夢又問。

「心不死才能永恆，」江帥收了笑容，「她已然心死，這是花佛的劫，三萬年桃花樹下修出的劫，悟了，她或許會回來。這也是花聖的劫，創始元靈所生神物都要渡劫，盤古是，鴻鈞亦是，這些花聖金剛也是。花佛是花聖和金剛的劫，這些花聖和金剛也是花佛的劫。」

「那，若是他悟不了呢？」離夢又問。

「呵，」江帥輕笑，看著下方王牧道：「他會悟的，這個直腸子不會放棄。」

「一雪，不要怕，呵呵，這本是貧僧的罪孽，不該由你承擔。你不是想回到過去嗎？那我們就重新開始。」忽然，王牧笑了，笑著落淚，淚水落在了手中的種子上。

然後，他飄然落地，走向了那桃花樹長著的地方。

龍捲風早已消散無形，桃花樹坍塌不見，蒼茫大地之聲滿目瘡痍的裂縫，和一個龐大的圓形深坑，那便是桃花樹根之前所在的地方，只是此刻的深坑裡空無一物，只有一片黑紅焦土，寸草不生。

那大地里，是被魔化之後又陷入沉眠的創始元靈，再無半點生機。

王牧落地，彎腰，小心翼翼地撥開一片黑紅土壤，將種子放在了其中，又小心翼翼地掩埋，然後，他盤膝坐了下來。

又不知道是多久的沉默，他一直都在看著那埋著種子的土壤，心頭千思萬緒翻湧，數萬年經歷一幕幕劃過。

忽然間，他有了奇異的感覺，眼眶再度濕潤。

「一雪，我感覺到了。呵呵。」他輕笑，「感覺到了你說的愛。」

又閉眼，深深吸氣之後道：「愛亦是道。愛到極致亦是四大皆空。本以為，三萬年桃花樹下苦修已經成佛，卻不想這三萬年才剛剛開悟，修出佛劫。」睜開眼，王牧又以最溫柔的目光看著那一撮焦土，輕輕地說：「這萬世歲月，嘗盡生死輪迴，刀光劍影。你又讓我嘗盡情仇糾葛，這才能走到這劫數盡頭，只是不知道還需要多久，才能真正領悟這空情之道，那時，你會回來吧？」

極盡溫柔的嗓音，如夢中輕靈的召喚，每一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天地一切風聲消停，彷彿也陷入了這深深的悲傷中無法自拔。

然後，王牧坐直了身形，閉眼，雙手捏出了印決。

「嗡……」周圍虛空抖動，王牧身上泛起七彩靈力，無數白黃光點在七彩靈力中閃爍，於是，那七彩靈力與白黃光點便如同清澈的水流一般，從王牧的身上流淌而下，注入大地，又匯聚到那埋著那顆種子的一點土壤之中。

「哥，我們幫你。」看著王牧的動作，葉峰道，然後也就地盤膝坐下。

「姐，等著，一切都會重新開始的。」望著那一撮土壤，葉峰又道，然後也閉上了眼睛，雙手捏出與王牧一樣的印決。

「嗡……」虛空又抖動，葉峰身上泛起墨綠之色，墨綠之中有無窮白黃光點閃爍，夾雜在如水般的墨綠靈力中，源源不斷地注入大地，注入到那一撮土壤之中。

皇甫嫣然、冰月、冰凌兒、柳青青、蘭姐、小敏、冷凝霜、白小玉、邢小小、龍曉媛、火花，十一位花聖對視，然後也齊齊坐下，做出了與王牧和葉峰一樣的動作。

「姐，你等著。」段一瑞抹了把淚水，然後與其他金剛對視。

嚴寬、蠻尤、無為、王俊輝、葉孤影、小八六位金剛點了點頭，接著與段一瑞一起盤膝坐下，閉眼捏出印決。

於是，寸草不生的荒涼大地，現出一片一片靈力形成的光帶，如一條條河流，從四面八方匯聚到中心那一小撮土壤之中。

天地靜默，所有天神靜靜地看著，心中也充滿了祈禱。

小玲瓏和魔尊一等想要幫忙，可是卻幫不上什麼，因為他們無法控制創始元靈，因為這一切本就是王牧和這些花聖以及金剛的劫數。

「都散了吧，我要封印這裡。」就在這時，高天之上，逍遙道神說。

漫天諸神互相對視，又恭敬地看了一眼江帥，然後紛紛隱沒在了虛空之中。

很快的，天地恢復了晴朗，只剩下逍遙道神一眾和鴻鈞老祖。

大地上，魔尊和滔天一等深深看了一眼閉眼的王牧，也都轉身走了。

小玲瓏和阿花留了下來。

小玲瓏就站在王牧身後，看著滿身七彩的王牧，小玲瓏又甜甜地笑，說：「主人，我不走，我要陪著你，不管多久，你說過一切結束后就一直讓我陪著的。」

阿花什麼也沒說，只是微笑著，帶著滿眼天真，靜靜站在了無為的身旁，如從前一樣。

「吼……」天空傳來龍吟之聲。

一條青色水龍從天際飛奔而來，幾個蜿蜒便到了近前，然後青色消散，一道青衣曼妙的女子降落，款款的，帶著深情的笑容，站在了葉峰身邊。

「你終於安靜下來了，呵呵，這樣你別不會再逃避我了。我陪著你。」看著一動不動，閉著眼睛的葉峰，青兒說。

幾乎是同時，又有一道流光飛來，在王俊輝身後落定，是暢兒，同樣什麼都沒說，只是深情地看著王俊輝，然後暢兒也如石化一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了。

一切結束后，高天之上，逍遙道神輕輕揮手，就見虛空忽然扭曲幻化，一片混沌之色劃過天空，而待到天空重歸晴朗之後，大地上那十萬里焦土便消失不見了，連同王牧一等所有人也都消失不見了。

……

後世傳說，花佛數萬年修行，度化花聖和金剛，花聖和金剛數萬年沉淪，成就花佛。

又三萬年後。

十萬里結界之中，黑紅焦土變回了三萬年前的顏色，十萬里大地中心，王牧渾身落滿了灰塵，如一座石頭雕塑一動不動，通體灰白之色。

石雕與十一朵龐大如雲朵般的粉紅桃花圍成了一個圓形，圓形之外，又有八塊渾圓光滑的墨綠石胎座落。

十萬里結界燦爛的天空中，一隻華麗的玲瓏彩雀盤旋，時而啼鳴幾聲。一條青色水龍蜿蜒，時而發出低沉龍吟。還有一條美人魚時而在湛藍如海的天空中拍打那龐大絢麗的魚尾。

又三萬年後，十萬里大地長出花草，那石雕更加堅硬，幾乎看不出人形，那十一朵桃花更加龐大顯眼，八塊石胎更加墨綠，光華奪目。

而一應桃花和石胎圍繞的中心處，那一片細碎花草中，一顆散發著彩光的嫩芽已經破土而出，正是六萬年前，王牧親手種下的那顆種子，屬於花聖之首的種子。

若細看，還能發現花草遍地的大地上有著縱橫交錯的彩色細線正在蔓延，朝著更深的大地，更遠的大地蔓延，十萬里大地被這種如樹根般的線條遍布，那偶爾閃爍著白黃光點的龐大彩色網路，好像要籠罩整個三界九域所有的大地。

又三萬年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