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三章 我回來了
西域姑蘇，極淵城。
華燈初上，皎月之下，桂樹橋旁，一道黑影一晃而過。
沒有引起任何一絲玄氣的波動，甚至就連晚風的走向都未掀起分毫的漣漪，他遊走在極淵城的每一處地方，像個孤魂野鬼一樣隨處飄蕩。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熾焰公會，黑影微微一晃，就出現在了二樓一處房門前。
「未經主人允許，就擅自闖入，你可知...進來容易，想出去就沒那麼簡單了？」陰冷的聲音剛響起，虛空中一道道陣法結界瞬間成型，殺機覆天而下，隨即房門緩緩打開，一位老者背負著雙手立於大廳，身上氣息磅礴似海，正是熾焰公會賀老。
看著視線中的黑影，雙眸驟然緊眯，他的五官，被一股神秘的氣息所遮掩，仿若黑袍下就是一團煙霧。
「熾焰公會就是這樣迎接客人的？」面對重重殺機，黑影不為所動，氣息從始至終都沒有絲毫的變化，只見他緩步向前，跨進了大廳。
「客人？」賀老眼帘逐漸凝寒，森冷道：「熾焰公會有自己的規矩，對於不守規則之人，那就只有一個下場，死！」
賀老與整個大陣融為一體，一言一行，一舉一動，都蘊含著陣法的威勢，他看不透眼前黑影的實力境界，甚至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危險的氣息，就像看到一頭獠牙外露、垂涎四溢的鬣狗。
如果黑影有異動，或作出其他的舉動，那麼坐鎮熾焰公會的另一位長老將會出現，以身融陣，誅殺來犯。
「我需要一份柳旭前來極淵城所有的情報，」黑影聲音冷漠，沒有絲毫的情感，僅僅只是站在那裡，彷彿身前所有的黑暗都被他一人所攝：「他現在叫黃泉。」
葛老的瞳眸最深處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暗芒，黃泉是北玄武座下七星宿之一，而且早已囑咐，並修改過他的信息。
針對黃泉的任務發布時間還不足一天，就有人前來購買情報，看來北玄武事先就已洞悉一切。如若他沒有猜錯，那麼此人很有可能就是接下任務的縱橫星辰級殺手，具體是誰，以他手中掌握的情報，難以斷定，盯著五丈外的黑影，冷淡道：「五百萬紫金幣。」
「呵呵！」黑影一聲刺耳的冷笑，只見他緩緩抬首，大廳中的黑暗似乎隨著他的動作而翻湧、沸騰，一聲比此前還要冷漠的低吟脫口而出：「熾焰公會這是獅子大開口啊，一份小小的情報，你竟然要價五百萬紫金幣？」
「黃泉雖是鉑金級殺手，但他現在的懸賞是一億紫金幣，其名聲更是響徹整個殺手榜，前兩位紫鑽級殺手都未能完成的任務，他卻輕鬆解決了，並且還全身而退，他的情報你覺得熾焰公會要價五百萬紫金幣...」葛老神色平淡如千年無波的枯井，他看著眼前的黑影，沉聲而語：「貴嗎？」
嘴角一咧，漫步而行，隨著他的步伐輕移，瀰漫整個大廳的壓抑和黑暗，逐一消散。
頗有一股，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黃河絕於頂而面不驚的淡定和從容。
「希望你的情報可以對得起這個價！」黑袍下傳出一道無比深沉的淺語，隨之一張紫金卡彈射而出。
葛老同樣曲指一彈，一枚魂玉突破音速，在虛空劃過一道黑芒，似有一道破空聲蔓延整個大廳。
雙指虛空一探，魂玉被他輕輕的夾在手心，黑袍下的眉頭微皺，隨即黑影緩緩淡化。
葛老身前的透明結界之上，紫金卡凹陷其中，一枚乳白色的魂玉出現在了他的手心，給北玄武發出了一條魂音：「疑似追殺黃泉的縱橫星辰級殺手現身西域姑蘇極淵城，實力估計劍皇中級至劍皇中級巔峰...」
...
明月當空懸挂，皎潔的月輝灑落而下，月華如波紋一般柔美，重巒疊嶂的群山、林地一片朦朧，像是披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
司空浩然和梧桐都在仰望著星空，久久沒有說話，他們似乎是在尋找著屬於自己的那顆星星，但夜空下的繁星點點，一切都如此的陌生，一切都如此的熟悉。
司空浩然這一路上走走停停，時快時慢，有時候甚至就連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
這片天依舊那麼美、那麼暖，這裡的空氣和從前一樣清新、熟悉，這片土地曾留下了他和爺爺的點點滴滴，和瀟瀟你追我趕時的歡笑...打鬧...
鐵嶺近在眼前，但他的腳步每每邁出，卻又停在了虛空，繼而又收了回來，如此來回不知多少次，這近鄉情怯的複雜心情許久難以平復。
司空浩然閉上了眼睛，一陣晚風徐徐吹來，空氣中似乎有一雙溫暖的小手在撫摸著他的額頭、眼睛、鼻子、臉頰、唇瓣，像從前一樣溫柔、親昵...繼而緊緊的把他擁入懷中，熟悉的氣息、熟悉的味道、甚至是熟悉的心跳...
模糊中，他看到了一個扎著兩條馬尾辮的小女孩在向他招手，微光里的她，笑得很甜蜜，笑得很燦爛...
十年的記憶，生命中除了爺爺，就是那個陪伴他度過每一秒、每一分、每一天的瀟瀟。
風吹起了他兩鬢的青絲，像是在撫平回憶留下的傷疤，然而，這條傷疤不但沒有癒合，反而越來越大，思念、記憶、心痛...如潮水一般噴涌而出，繼而在他的心魂泛濫成災。
「浩然哥哥，這朵花兒帶在你的頭上，就好像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浩然哥哥，我長大后要嫁給你，給你洗衣做飯，陪你一起看星星。」
「浩然哥哥，這是我家的大白菜，你快點藏好，要是被娘親知道，又會拿著掃帚來你屁股了。」
...
「浩然哥哥，塵爺爺，你們回來了，瀟瀟很想你們。」
「浩然哥哥，你以後要經常回來看我，不要再消失這麼長時間了。」
...
不知何時，司空浩然的眼眶蒙上了一層水霧，一滴淚水奪眶而出，劃過了他的臉頰。
「瀟瀟，浩然哥哥回來了，回來看你了。」司空浩然在心魂呼喊，緊抿的唇瓣清晰地感受到牙齒在打顫。
擁入懷中的風，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呼喚，撫摸著他的頭，他的發梢，他的後背，發出一聲輕柔的呢喃，似在說：「我也很想你。」
梧桐很乖巧的沒有擾亂這份平靜，就這樣站在他的身旁，自從九幽殿主派她和姐姐前來保護司空浩然的時候，就對他做過深入的調查。當年暗夜和縱橫在鐵嶺爆發的驚天一戰她雖沒有參與，情報很多地方都被有心之人隱藏和篡改，但大部分卻也略知一二。
司空浩然沒有拭去臉上的淚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邁動步伐，朝著前方走去。
梧桐緊緊的跟隨在身後，她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司空浩然情緒波動中的那份沉重，看著步履略顯蹣跚的背影，心中湧出了一股莫名的情緒。她很想上前，剛伸出的手卻又快速的收回，她很想開口，到了嘴邊的話很快又咽了回去，唇瓣抿了抿，繼而快速的跟上。
借著星月光輝，二人看到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天坑，當年為了屠殺魔宗宗主墨鴉，縱橫創始人噬魂，殺皇忘川布下皇階中級困殺混合陣，七煞弒魂陣，最終毀去他們的肉身，遁離虛空。
這裡就是司空浩然和爺爺居住十年的地方，這裡就是鐵嶺村落，曾經的裊裊炊煙、農田、小溪、蟲鳴...此刻永遠的湮滅在了時空長河中，唯有天穹的星空依舊如此前一般閃耀、奪目。
停留了一會，司空浩然繼續向前，每一步都似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而快要到後山時，一道淡淡的魂音傳入了梧桐的耳畔：「你在這裡等我。」
梧桐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唇齒間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回應：「嗯。」
鐵嶺後山，兩堆高高壘砌的墳墓上，沒有一絲雜草，似乎這裡時常會有人前來打掃和祭奠。
司空浩然靜靜的站在兩塊墓碑前，兒時的一幕幕，仿若如昨...
看著另一塊墓碑上歪歪扭扭的兩個大字，他的臉上露出了久違的微笑：「瀟瀟，浩然哥哥回來了。」
緩緩的蹲下身來，溫柔的撫摸著瀟瀟二字，很久...很久...
「瀟瀟，他們的氣息、模樣我一直記得，從不敢忘，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與之抗衡，甚至是殺死他們，但我會努力修鍊，我會讓他們受到最殘酷的刑罰和痛苦，百倍，千倍的償還，讓他們永墜黃泉煉獄！」
「我答應過你，會把你找回來，就算踏破六道輪迴，我也會找到你，等著我，這一天不會很久。」
司空浩然的額頭緊緊的貼在墓碑上，彷彿扎著兩條馬尾的瀟瀟近在咫尺，她的微笑、她的呼吸，再次映入眼帘...
就在此時，梧桐無聲無息間出現在了他的身旁，附在他的耳邊呢喃道：「有人來了，快走。」
二人隱入一處凹地，收斂了全身所有的氣息，三息后，兩道黑影站在了墓碑的不遠處。
「組織要我們來此地蹲守，就這兩座陰森的墳墓，會有人前來嗎？」左邊黑影眼眸微眯，直視著視線中的兩座孤墳，再次開口道：「我可聽說，派來這個鬼地方的人都會無緣無故的消失，傳言他們都是被暗夜所殺！」
「暗夜滅掉刀宗后，如今元氣大傷，他們自顧不暇，怎會派人前來。」右邊黑影露出一絲不屑，但他的眸光卻掃視著四周，繼而慎重道：「上頭傳下消息，殺星貪狼已經離開劍宗，這裡是他生活過的地方，只要我們在此蹲守，定會等到他，屆時，我們可是大功一件。」
兩道黑影目光交匯，都從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喜悅。
「最近傳得沸沸揚揚的鉑金級殺手黃泉，不知是那個組織的人，懸賞金額竟然高達一億紫金幣，而接下任務的正是我們縱橫一位星辰級殺手，也不怕自掉身價，這種廢物哪用得著星辰級出手，我就能夠輕易的了結他。」左邊黑影發出一聲冷笑，繼而腳下踢出一枚石子，擊打在寫著瀟瀟二字的墓碑上。
「懸賞金額既然能夠達到一億紫金幣，那麼此人就絕對...」就在右邊黑影話未說完的瞬息，一股毀天滅地般的靈魂攻擊霎時炸響在他們的靈魂海洋。
一道快到極致的黑影從二人恍惚的視線中一閃而逝，慘叫聲尚在咽喉，他們就看到了模糊的星月在天旋地轉，飈濺的鮮血衝天而起，轟隆兩聲巨響，他們的頭顱和大地來了一次親密的吻別。
靈魂在恐懼和掙扎中，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吞噬力拉扯，繼而就出現在了一個燃燒著金色火焰的巨鼎中，凄厲的慘叫霎時震天動地、鬼哭神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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