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子衿系列十三 淡淡風

太濃的思念，等到離開的時候，自然便會痛哭苦，太愛的人，等到不愛的時候，自然會失魂落魄。

所以，人生世間，凡事淡一點，故名之曰，淡淡。

平若的關於聚散的想法，與紅樓夢中的那位世外仙姝寂寞林的林姑娘有一點相相似之處，便是喜聚不喜散。

只是，平若不會像林妹妹那樣傷春悲秋，平若不是林妹妹，沒有那麼多眼淚要還給人。

平若對於自然的感悟，用她的話來說，也是淡淡的。

她只是在匆匆走過的生命旅程里，盡量把一切看得風輕雲淡，包括愛情。

這個城市四季分明，當春柳的最後一朵柳絮飄落時，夏蟬已經開始在林間喧鬧，而行走在這個城市中的平若，此刻便會慢慢從林間走過，讓透過嫩綠樹葉的陽光，將她灑滿一身。

然後，這個姑娘鍾會在林中發現一些新奇的東西，比如從老樹中長出的一枝新葉，從草叢中飛過的一隻蝴蝶。

這些東西總會讓平若有些感悟，一個人站在林間的道路上，不言不語。

所以，生活在這個城市的平若，在行走間總會感嘆於四季的變化，彷彿讓人覺得，她是一個多愁善感的人般。

其實，只有認識平若的人才知道，她的多愁善感，有些水分的，多愁么？那是有一些，但是也僅僅是一些而已。

她對自然的感悟也是淡淡的而已，就是在這樣的淡淡的對自然的感悟，造就了平若樂觀的心態。

我常常問她，像她這樣的人，將來找的男朋友會是什麼樣子的，跟他一樣雲淡風輕么？

平若聽罷往往抿嘴一笑，輕輕將我的問題帶過，彷彿這個問題，根本就不值得問一般。

只是，她的抿嘴一笑根本就未磨滅我的好奇心，特別在想，像這麼一個獨特的姑娘，她的另一半，總會有些過人之處。

事實上我猜對了，也才錯了。

才對的地方是她的另一半，竟然跟她完全相反，那個是沉默的男人，我感覺從平若將他帶到我們面前後，一直很少見他笑過，那個男人，似乎根本不會笑一般。

猜錯的地方，是那個男人，對待一切都與平若恰恰相反，他認為思念時，便要入骨，愛人時，就要深愛。

即使最後失去后刻骨銘心，總好過雲淡風輕，在生命中不同不癢的走過那麼一遭。

我不知道兩個理念相差這麼遠的人時怎麼走到一起的，但是我看出來，兩人確實是真的相愛了。

我問過平若，不是說一切都淡然些么，如今為何這般不理智？

平若再次抿嘴一笑，彷彿有些感慨道：「平淡中，總有一點濃墨，否則生命便不完美了。而他，就是我宿命的那一點濃墨，失去那一點，一切都像有些蒼白一般。」

我曾開玩笑對平若說，深情之人，必然傷情，小心你的淡然最後支離破碎。

平若投我以鄙視的目光，哈哈笑道:「你這是赤果果的妒忌。」

有時候，我恨我這個烏鴉嘴，特別說一些事情的時候，總是在無意間將未來的事情預料了一般。

當我再次面對平若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垮了，原本淡然開朗的姑娘，變得頹廢而消瘦，靠著我的肩膀哭了許久。

她的那點濃墨，最後還是沒有留住，將她淡然的世界攪得混亂不堪之後，一塌糊塗之後，狠心離去。

我安慰她說：「別哭了，那不過是你淡淡色彩中的一點幻影罷了，不是你要找的那一點濃墨，要不你試試我，看看能不能幫你恢復？」

平若聽見我說的話沒有吱聲，她知道我是在同她開玩笑，兩人認識已經有五六年了，我要是真的是她的那一點墨的話，早就把她的淡然變成五彩斑斕的世界了。

「你？還是算了吧，歪瓜裂棗的，本姑娘看不上。」平若鄙夷的看了我一眼，不屑道。

「切，不要等到那天你又找我哭鼻子，到時候我的肩膀依舊有人依靠，可能你沒機會了呢」我見她的心情平復了些，繼續逗她道。

「本姑娘自然不會再哭了，當時候即使在哭，我也直接找嫂子的肩膀哭去，誰稀罕你了。」平若道。

這個城市季節的流轉總是要快一些，當我親手栽種的那株紅梅火紅的芳姿被皚皚白雪覆蓋的時候，平若已經恢復了自然。平若說的是真的，從那次之後，她再也沒有哭過，當然，我的肩膀也有了人依靠，不可能再借給她哭了。

只是，在流變的季節里，我們的那個姑娘，已經從來不為曾經的新奇駐足，彷彿突然間，那種淡淡的時光流轉，悄然在歲月中逝去。

我沒有再問過平若，她的雲淡風輕是否依舊。

因為我知道，被打亂的色彩，要恢復過來已經不是曾經的美好了。

平若變了！

唯一不變的，還是她對待聚散的態度：終歸是要散的，何如當初不相聚呢。

只是下一場聚散來臨時，她會不會手足無措？希望不是吧，那種淡然的色彩，有一次濃墨渲染便夠了。

是的，有些色彩，一輩子，染一次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