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對鬼彈琴
情緒在發泄之後會變得平靜。哭過的荊希玥似乎放下了重擔一樣,輕鬆許多。墨歸地給她倒了一杯水,希玥一股腦都喝光了,哭的太久了,嗓子也有些幹了。
「現在,想說說了嗎?」從希玥進門,墨歸一直沒有詢問過原因。他知道,就算是那時問,她估計也沒有心情回答。人總是在宣洩之後,才會有面對的勇氣。
「他和我分手了」希玥低著頭,看著手裡水杯,明明剛剛還盛的滿滿的,現在卻空空如也。多像人的感情啊,之前再多的承諾,最後也只是煙消雲散,就像從未有過一樣。
墨歸坐在旁邊,似乎像已經猜到了一樣,沒有很意外。他看著低落的希玥說道:「現在的你,可不像我認識的希玥啊。當年,你為了向我推銷一份保險,診所的門都快被你敲破了。我那麼拒絕你,你還是沒有放棄」
「是啊,可是你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買。而且沒買就算了,問你年齡,你還支支吾吾的,一直不說。」雖已是三年之前的事了,可希玥到現在還是有些想不通。不過就是一個年齡,有那麼不可告人嗎?
聽完希玥的話,墨歸連忙為自己辯解道:「哎,這可冤枉我啊,不是我不說,是我說了你不信」
希玥又再次回懟道:「你說你幾千歲,誰會信啊。」
這次墨歸沒有反駁,因為,他說的其實就是事實。他停頓了一下,繼續說道:「所以,你就叫我墨叔?」
「對啊,誰讓你把自己說的那麼老」
說到這,兩個人都笑了。沉浸在往事的回憶里,希玥的心情漸漸好了很多。
「看見你笑我就放心了,這才是荊希玥該有的樣子。好了,別瞎想了,已經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離開診所,荊希玥試圖撥通小沐的電話,但一直無人接聽。由於失戀而造成心情煩悶,加上不想讓小沐為自己擔心,這整整一天希玥都沒有和小沐聯繫過。
此時,她一遍遍打著那個號碼,但傳來的只是「您撥的電話無應答」...
「墨叔,小沐,她,我聯繫不上了...」
墨歸站在那裡,可不知為何,他竟有種不安的預感。此時的他,根本不知道簡小沐在哪裡,和誰在一起。只要她不呼救,他就無法通過墨笛感應到她的位置。即使有了墨笛的保護,顧念白無法傷她,但,這人世間有的時候比鬼還要可怕。
不過,起碼他知道,她現在還是安全的。
而另一邊,此時的簡小沐正在學校的藝術教室里彈奏著吉他。她撥動著琴弦,完全投入到音樂之中,那被她調成靜音的手機一直在窗台上閃爍著,卻也被遺忘著。
顧念白靠在左側的牆上,他看著這個席地而坐,時而彈奏,時而調弦的小女生,明明應該很快樂很無憂無慮的年紀,卻偏偏命中注定要讓他感應到,背負上這「還債」的命運。
說真的,做鬼這麼久,這還是顧念白第一次對一個人生了憐憫。
「很久沒彈了,果然是生疏了。」簡小沐抱著吉他,曾經學的一些皮毛因為擱置的時間太久已經忘得七七八八了。現在能記住的,也只是一些簡單的和弦。這麼多年,只有彈吉他的時候,她才是最平靜的。
「要表演一首嗎?」顧念白問道,既然目前無法取得手指,那聽段小曲兒也不錯。
「可以啊,不過,我會的大都忘記了,也只能隨便彈彈。你要是不怕難聽,我無所謂啊。」簡小沐聳聳肩,她都已經和鬼共處一室了,又怎會還怕對鬼彈琴?
「我也無所謂」是啊,他是鬼,他怕什麼。
說罷,簡小沐重新拿起吉他,她靜思了一會兒,大概是在想旋律。過了片刻,她開始輕撫琴弦,一段美妙的旋律開始在教室里響起...
我獨自一人站在窗邊
靜靜看著那哭泣的天
雨一滴一滴打濕牆面
模糊了行人的視線
這首歌是簡小沐偶然間在一家酒吧聽到的,唱歌的人是酒吧的駐唱歌手,小然。第一次聽見的時候,簡小沐就覺得,這應該是在講述一個故事。而此時,簡小沐唱起它,又何嘗不是在講述自己的故事。
與此同時,因為一直無法與簡小沐取得聯繫,墨歸和荊希玥只能憑著記憶來尋找她可能去的地方。從商場到酒吧、到校園、到宿舍,他們找過了每一個地方,卻都沒有小沐的身影。
「到底會去哪裡?」希玥努力回想著小沐曾說過的話,尋找著可能出現的蛛絲馬跡。墨歸站在旁邊,也努力的感應著墨笛,但卻沒有回應。就在兩個人茫然無措的時候,希玥看見了在樹下正一起唱歌的學生....
「我知道她在哪了!」
一曲終了,顧念白沒有說話,他能聽出這首歌的弦外之音。明明那麼開朗的女生,卻唱出這樣悲傷的歌詞,這背後的原因,他又怎會不知道。
可這又怨誰呢?誰讓他是鬼,誰又讓她要來還債呢?
這就是命吧。
就在他們兩個人沉默著,互相沉浸在彼此的情緒之中時,突然,門口傳來一名女子的聲音!
「堂堂冥界的鬼尊,竟然在這裡和一個人界小丫頭同歡作樂,你自己不覺得可笑嗎?顧念白」
伊喬站在門口,那語氣里充滿了譏諷。
顧念白則十分平靜,冷冰冰的口吻反問道:「你這樣質問我,你就不覺得有失身份嗎?」
這是簡小沐第一見到除顧念白之外的鬼,從外表上看,那和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女孩並無區別。一頭及腰的烏黑長發高高束起,頭上銅製的發簪,和耳垂上貓眼石的墜子,頗有些復古氣息。她身著一條棕色亞麻長裙,系在腰間的裙帶是皮質的,上面配戴著一塊牌子,上面用黑色墨跡寫著一個字——侍!
「身份?我的身份就是保護你,協助你!既然,你不想動手,那我就幫你解決!」
伊喬話音剛落,目光瞬間轉移到簡小沐的身上。那眼神里的殺氣,讓人看見不寒而慄。就在她想動手的一刻,顧念白不知何時竟閃到她身前,說道:「不要插手我的事!」
伊喬並沒有理會,她只是看著坐在地上還來不及反應一切的簡小沐,也許,此刻,她要解決的,已早不是一項任務了。她不能允許任何人成為顧念白的牽絆。伊喬繼續說道:「只要你是冥界的鬼尊,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下不去手,那就讓侍從我替你辦了她!」
伊喬不顧阻攔,她從顧念白身旁走過,一直向前,徑直的向簡小沐走去...
突然,她的手臂被緊緊抓住,然後一股強大的力量讓她向後飛去,重重的摔在牆上。
「我說了!不要插手我的事!」顧念白大聲呵斥道,這句話,讓伊喬和簡小沐同時都驚到了。
誰都沒有想過,在這個時間,這樣的地點,會一時間發生這麼多的事。簡小沐更沒有想到,顧念白竟會為了自己,而和自己的同伴動手。明明他曾經是最想傷害自己的人,現在卻成為了保護自己的人,呵呵,這太不可思議了。
伊喬慢慢站起身,她看著顧念白的神情,她知道,他是認真的。猜來猜去,想來想去,結果,她卻怎麼也沒想到顧念白在乎的,竟然是這樣一個黃毛丫頭。自己到底哪裡不如她,伊喬真是想不通。不過,她也慶幸,因為,人和鬼,是不可能有好結果的。
「你竟然護她?」
「她,只有我能動!」顧念白的話更像是一種命令,他是在告訴伊喬,不要對簡小沐有任何想法。即便她是自己的侍從,也沒有權利過問他的事,動他的人。
伊喬自嘲的笑道:「好,可以,算我多管閑事!算我不自量力!」
說罷,她一個轉身,消失在簡小沐的視線里。一瞬間,房間里又再次安靜了下來。看顧念白一直站在那裡沒動,簡小沐輕聲問道:「你們,吵架了?她是你的下屬?你還是鬼官兒啊?」
鬼官兒?這什麼辭彙?呵呵,顧念白這點倒是佩服簡小沐,在剛剛兩個鬼為了她打起來之後,她竟然還會冷靜的想出這麼個詞,真是不知道該說她傻還是天真。
就在簡小沐對顧念白充滿疑問的時候,荊希玥和墨歸推門而入。由於是凡人,希玥並沒有看見一旁的顧念白,她徑直的向坐在地上的簡小沐跑過去。而墨歸則站在門口,他盯盯的看著顧念白,那眼神似乎是在質問他究竟對小沐做了什麼?顧念白很坦然,他一動不動,沒有說話,彷彿這就是他的回應——他什麼都沒做。
「小沐,你還好嗎?你知不知道,聯繫不上你我們有多擔心」希玥雖是責怪的語氣,但能讓人感覺到她的擔心。
可簡小沐卻一臉茫然的問道:「聯繫不上?這從何說起?」
「給你打了十幾通電話,你就是不接,你說從何說起?」
希玥的話讓簡小沐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機被調成了靜音,她連忙走到窗邊。可不,十幾通未接來,都是希玥的。看希玥在一旁很生氣的樣子,簡小沐走過去,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
「你知道就好,下次不要再這樣了,知道嗎?我和墨叔找你一個晚上,你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這空空蕩蕩的,你不害怕嗎?」
一個人?這個晚上她怎麼會是一個人呢?簡小沐心裡清楚,在這個房間里,曾存在過三個人。不,確切的說,應該是一個人和兩個鬼。害怕?呵呵,見過鬼的她,還有什麼可怕的。再恐怖的事情,也不過就是剛剛的場景吧。
簡小沐搖搖頭,她沒有說話,可能此時只是想讓朋友不再擔心吧。她和顧念白這一晚所發生的事,或許,只能她自己藏在心裡。其實,就算是說了,又有誰會信呢?事到如今,她簡小沐早已經習慣了。
在墨歸和希玥的陪伴下,簡小沐返回了宿舍,在臨走之前,她將外套還給墨歸,但對今天去往診所的事情隻字未提。在離開藝術教室的時候,簡小沐曾四處找過,都沒有顧念白的身影。他應該是已經離開了,走的悄無聲息。
經過了這一晚的相處,簡小沐的心裡忽然有種感覺,也許,顧念白並沒有他看起來那麼凶,那麼壞。可能在他的心裡,也有一段不為人知的故事。而自己和他,之所以會見面,很可能就和這故事有關。
而此時,返回冥界的顧念白,憤沖沖的來到伊喬的住所。他快步走到伊喬面前,一把將她拉到只距離自己幾公分的位置,那速度和力度,讓伊喬根本來不及反應,她只感覺自己左側手臂已經痛的發麻。
「你知不知道,你剛剛有多愚蠢!」顧念白怒斥道。
伊喬咬牙忍著手臂的劇痛,反斥道:「就為了一個人類丫頭,你就對我這樣嗎?!」
顧念白輕哼一聲,繼續說道:「為了她?我是為了你!」
這句話一出,伊喬愣住了。她有些不敢相信的問道:「為我?」
顧念白甩開伊喬,他走到一旁的沙發處坐下,說道:「你知不知道,如果剛剛不是我攔著你,你已經被那女孩身上的仙物所傷?」
伊喬怎麼也沒想到,剛剛在教室里發生的事,竟然是顧念白在保護自己。「仙物?你是說,那丫頭有仙家的東西?」
「你以為我在和她尋歡作樂?收起你那無知的婦人之見吧!」
「那你......」
「我要讓她自己將那仙物拱手讓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