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荀公達巧言解心結 郭奉孝遺策渡黃河
「主公,魯肅陸遜水軍沿河上溯。濮陽水寨已然被其領軍摧毀。呂虔將軍退守濮陽城。」賈詡翻著最新的戰報,向曹操報道。
「東郡關羽有何動向?」曹操皺眉道。
「關羽已然起大軍五萬往西進發,留部將趙累守東郡,想必目標是虎牢關。」賈詡緩緩道。
「可有楊雷消息?」曹操又問。
「楊雷亦是領軍往西去了,不過其軍佔據陳留便不走了。」賈詡說道。
「楊雷此舉何意啊?」曹操不禁皺眉道。
「吾實在不知。」賈詡沉思半晌,方道。
「仲達,你以為如何?」曹操皺皺眉,又向司馬懿問道。
「此必是扼官渡咽喉,謹防吾軍渡河擊其腹地而。」司馬懿想也不想,答道。
「魯肅水軍如此厲害,吾等如何能渡河?」劉曄不由質疑道。
「黃河如此寬廣,何處不可渡矣?只需要找准渡口,並不被其水軍發現便可。當日楊雷過江,襲擊虎林舊事,諸君忘否?」司馬懿冷聲道。
「仲達欲要渡河襲擊楊雷軍否?」曹操問道。
「正是,若是只在此駐紮,不過引頸待戮而。需得主動出擊,以攻為守,方能扭轉此等不利局面。」司馬懿朗聲道。
「仲達可有主意?」曹操問道。
「尚未有定計。」司馬懿坦誠道。
曹操輕輕唔了一聲,眼裡亦是充滿憂慮,雖說司馬懿剛剛的話不太好聽。但基本上說的是個事實。曹操不得不承認如今自己處在戰略上的劣勢,這一點在魯肅水軍加入戰場后顯得更加明顯。如今楊雷的策略已然表明,就是要以魯肅水軍封鎖黃河,自己與關羽領軍擊破雍州。只不過,由於魯肅水軍只進至濮陽,故而楊雷領軍在陳留駐守。若是自己所料不錯,官渡港當是魯肅水軍屯駐的一處地點。
司馬懿所說的主動出擊自己也不是沒想過,只是似乎找不到楊雷關羽的弱點,二人基本上都是用大軍佔據關鍵的城隘,即便自己擊破其他的小城亦是無濟於事。且當日賈詡命人襲擾其糧道的計劃失敗后,兗州的世家大族基本上都倒向了楊雷這邊。導致自己對楊雷等軍隊的動向亦是難以明了,如今更有黃河阻擋,更是難以明了楊雷所部的動向了。如今這種情況還是好的,等到一段時間后,魯肅領人徹底的佔據黃河后,這打探情報可就更難了。
正在曹操一籌莫展的時候,忽地程昱走了進來,隨之而來還有荀攸荀公達。二人進來,給曹操施禮。禮畢,曹操便問:「公達不在廣平,為何至此?莫不是奉孝已然能視事乎?」
「主公,奉孝之病方有起色。張仲景先生有言,讓其好生將養,勿要勞累。故而奉孝一支在廣平休養,不曾視事。」荀攸道。
「如此,廣平近十萬大軍,由何人統帥?」曹操不由的皺起眉頭。
「烏丸精騎有閻柔統領。其餘兵馬由孫禮郭淮統領。」荀攸答道。
「如此便好。」曹操聞得,便即鬆了口氣,隨即問道:「公達近日至此,可是有事?」
「正是。主公,如今夏糧已收,然吾往鄴城與文若相談時,方知夏糧收入難以支撐吾等大軍,故而心中遲疑,前來詢問主公。」荀攸言道。
「公達是說,若照此下去,恐怕不交戰,吾軍便因飢餓而四散矣。可是此意?」曹操緊皺眉頭,瞥向荀攸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
「正是。」荀攸恍若未覺,「主公有所不知,廣平雖然只有十萬軍,然騎兵所耗甚大,且糧草皆由各處運抵,如此又恐楊雷出奇兵與路攔截。至今雖然未有截糧之事,但各路將領已然心驚膽戰矣。更且邊關守將來報,道是北胡蠢蠢欲動,似乎有進犯吾軍邊疆之意。」
「公達以為如何?」曹操的聞聽的北胡二字。眼睛更加的犀利起來,緊緊地瞅著荀攸,像要把他內心看透一般。
「吾以為當命閻柔將軍往赴邊關,謹防胡騎寇邊。」荀攸淡淡道。
「如此,若是楊雷遣兵來攻,豈不無有騎兵救援各地?」曹操看著他,一字一頓道。
「便是閻柔領軍在此,若是楊雷想要襲擊,恐怕也是無濟於事。更兼吾以為楊雷無有進軍河北之意,若是有意。恐怕此時廣平以東,渤海以南,盡皆不屬主公矣。」荀攸笑道。
「公達此是何意?快快請講。」曹操先是一愣,似乎在荀攸的話里捉到了什麼信息,不由得立馬激動了起來,眼神亦是柔和下來,急忙催促道,並使了個眼色,請人為荀攸程昱看座。
二人落座,荀攸方笑道:「如今關羽楊雷魯肅三路水陸大軍已近五十萬,而未曾渡河,只是令魯肅掃除黃河兩岸碼頭關隘。吾以為此非是楊雷不能渡河,實在是為了一人。」
「一人?」曹操皺眉想到,然而腦里一團亂糟糟的,由他怎麼想也沒想出來,眼看著荀攸在那裡捋須而笑,當即催道:「公達就不要兜圈子了,快快請講。」
荀攸微微一笑,道:「說是為一人,不若說為了一個位子。」言畢。豎起食指,輕輕地往上指了一指。
曹操先是一愣,隨即明白過來,眼睛一掃眾人,只見帳內皆是謀士,且皆是lou出略有所思的神色,唯有典韋眯著眼睛立在一旁,動也不動。當下道:「典韋,你且立於大帳之外,任誰求見,一律不見。敢闖入者,殺無赦。」典韋應諾而出。
帳內只余曹操司馬懿賈詡荀攸劉曄程昱六人,曹操便道:「公達所說,莫不是指當今天子乎?」
「主公所言正是,楊雷所慮者乃當今天子而。」荀攸笑道。
「公達還是細細分析一番,楊宇霆平民出身,如何會擔心一個無有實權的天子?」曹操忙道。
「主公,楊宇霆雖是平民出身,然其人才智超群,焉能不知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且劉備以匡扶漢室為己任,如此一來,楊雷若是率軍攻入河北,擊敗吾軍。攻破鄴城,那面對天子當如何自處?」荀攸笑道。
「公達之意是說,楊雷心有顧慮,不願奉迎當今天子?」曹操慢慢道。
「恐怕劉備麾下,無人願意侍奉當今陛下。然若是不侍奉,又恐與劉備一貫主張相悖逆,故而楊雷心存猶疑。是故吾以為楊雷關羽不是無力攻入河北,實乃其內心不願而。如此一來,其軍必然大舉向西,攻破雍州后與劉備會師。待與劉備計議完畢,方能揮師北上而。」荀攸笑道。「更且,劉備進位漢中王據說是被臣子們硬逼上去的。如此一來,未曾得到天子詔命,想必天子心內亦是不喜吧。」
「當日劉備進位漢中王之事,表章亦是獻與陛下,只是直到如今,陛下亦是未有答覆而。」曹操一下子明白了荀攸的意思,當即答道。
「如此說來,楊雷等人是要奉劉備當皇帝?」劉曄的臉刷地白了,他也是正宗的漢室宗親,雖說曹操一直不怎麼特別重用他,但不得不說曹操對他還是很寬厚的。而且曹操雖然挾天子以令諸侯,飛揚跋扈,然而比之暴虐的董卓等人可就好太多了。最起碼漢獻帝自從遇到了曹操之後,就再無餓肚子的時候了。且雖說前番有董昭等人推舉曹操為魏國公,然而亦是沒有把篡逆的言語拿到檯面上說。而如今聽荀攸的意思,似乎楊雷那伙人是要奉劉備為天子,雖說劉備亦是漢室宗親,但如此一來亦是篡逆無疑啊。
看了看劉曄有些發白的面色,曹操緩緩點頭道:「若不是如此,吾實在想不出楊雷關羽等人為何不過黃河?」
劉曄有些艱難地咽了咽唾沫,道:「若是雍州被攻破,楊雷劉備關羽等大軍會師,確立好諸事之後,那麼就會進軍河北了?那時候,也許劉備已然稱帝了?」
「非是也許稱帝,吾以為劉備若不稱帝,其麾下文武無一人願意領命北進。」賈詡忽地開言道,他也是想明白了。當下心中概嘆,人皆言吾乃是大漢禍亂根源,卻不曾想到真正的禍根乃是劉備劉玄德啊。
「這,」劉曄一臉蒼白,而身邊的幾個謀士皆是一臉冷冷,想必這種事情他們已然推算出來了,故而顯得十分冷靜。
曹操看著帳下諸人的面孔,忽地心生感慨,或許當日自己聽從董昭之言。進位魏國公真的錯了吧。看這情形,最起碼劉曄是十分同情漢天子的。而司馬懿這小子本來就不太願意跟自己幹事兒,至於如今在自己麾下卻是為自己逼迫,且可能年輕氣盛欲要與劉備帳下諸人爭個短長而已。賈詡明哲保身之人,凡事必先保全自己。程昱那是自己的鐵杆心腹。荀攸呢?看不出他的意向。但很明顯,荀彧是反對的。一想到此處,曹操忽地冷汗淋漓,若是自己稱帝,恐怕部下已然人心渙散了吧。這大漢天威,竟然還能深入人心乎?
「讓開,放我進去。」大帳外忽地吵吵嚷嚷地鬧個不停,一下子將帳中正在沉思的諸人驚醒了。曹操不由的大怒,當即喝道:「外面何人,敢如此喧嘩?」
帳外猛然一靜,隨即典韋那嗡嗡地聲音便響起來了:「主公,乃是公子曹丕與曹彰並夏侯霸夏侯尚求見。」
曹操聞言,亦是明白了怎麼一回事,當即大喝道:「叫他們進來。」
典韋應諾,不一會兒,便見四個有些狼狽,身上一身泥土的人跌跌撞撞走了進來。典韋亦是隨後進來,手中亦是緊緊握著那雙鐵戟。
「父親,典韋他太過無禮。」曹丕想也不想,看到曹操便即大聲告狀道。
曹操的眉頭一皺,看向典韋。
典韋面色不改,道:「奉主公將令,敢擅闖帥帳者,殺無赦。若非是兩位公子,恐怕已然身首異處了。」聲音依舊是嗡嗡的,一絲一毫也沒變化。
曹丕聞言大怒,當即轉身怒斥道:「你這個狗...」
不待其說完,曹操已然大怒道:「來人,將這忤逆之子拖下去,斬了。」當即便有軍士應諾,走了進來,一左一右,挾住曹丕便欲往外行。
「且慢。」程昱見狀,急忙阻止道:「主公不可,公子年幼,想必是無心違背主公將令,還請主公法外開恩。」荀攸見狀亦是附和。司馬懿賈詡劉曄三人卻是微微眯眼,一聲不出。
曹操見狀,便道:「如此,且繞爾一命。」軍士們鬆手退下,曹丕方鬆了口氣。只聽得曹操喝道:「還不快謝謝諸位叔伯。」曹丕有些不情願地上前謝過諸人,方欲退至一旁,曹操又道:「還不給典韋將軍道歉並致謝?若不是典韋將軍手下留情,爾等已然成無頭屍首矣。」
曹丕一愣,隨即明悟過來,十分不甘願地上前,給典韋施禮,道歉。典韋神色不動,穩穩地受了他一拜。其餘三人,亦是不甘願地上前在,重重地給典韋施禮。
見四人依言行事,曹操方點頭道:「爾等四人,來此何事?」
曹丕當即道:「孩兒身為五官中郎將,特來此為父親分憂。」曹彰夏侯尚夏侯霸三人亦是齊聲應和。
曹操聞言,不由怒道:「當日爾等往黎陽來時,吾已然說過,叫爾等且往鄴城,好生上進,不想竟又來大帳喧鬧,無禮太甚。」
夏侯霸聞言忙道:「主公,曹真曹休尚能統領虎豹騎,吾等為何不能為主公效力?」
曹操一愣,隨即面沉如水道:「你可知虎豹騎還剩幾人乎?」
四人一愣,皆是不知。要知道虎豹騎只余兩千人的消息一直被緊緊封鎖著,以免動搖軍心。是故四人不知。曹操見四人愕然,心中忽地一軟,又想起方才荀攸斷定楊雷不會進軍河北的話,便道:「既然來至軍營,便在典韋將軍手下做事吧。」言畢,不待四人答言,便即揮揮手,叫四人出去。四人一愣,方欲爭辯,見得曹操已然伸手趕人,亦是無奈而退。
待四人出去,典韋方道:「主公,某所領親衛營恐怕幾位公子難以忍受。」
曹操不耐地揮揮手道:「且讓爾等吃上幾天苦頭,待其受不了時吾自有安排。」典韋聞言,默默而退。
曹操還欲開口,忽地曹洪急急忙忙闖了進來,掃視眾人一眼,便低聲道:「主公,廣平郭淮送來消息,奉孝先生已然辭世了。」
曹操一愣,隨即怒喝道:「子廉,此等事焉能胡說?」
曹洪滿臉苦澀,抬頭道:「主公,此乃是奉孝先生書信,並且郭淮本人便在帳外等候宣召。」
「速速讓其進來。」曹操一愣,隨即大喝道。
典韋應諾而出,至帳外接人。不一會兒,郭淮帶到。眾人視之,只見其一臉疲憊之色,滿面煙塵,想是一路快馬加鞭,未曾休息。
「郭淮,吾走之時,不是將諸事託付於你及孫禮將軍的么?奉孝怎地忽然去世?」卻是荀攸當先發問,言語中有種憤怒。
「先生。」郭淮見到荀攸亦是在此,當即雙膝一軟,便即跪了下來,哀聲道:「奉孝先生乃是勞累過度而死。此皆是小人無能啊。」
「到底如何,你且說來。」曹操已然冷靜下來,只是此時說出的話亦是冷的嚇人。
「荀攸先生走後,吾等便按照先生示下處置軍情。不想一日忽有烏丸精騎與鬧市鬧事,正被郭嘉先生碰著。當即先生便感覺出有些不同尋常,便與晚間趁吾等皆不在時,偷偷離開府邸,來至府衙大堂內,調看軍情戰報。守門將士皆不敢阻攔,待其看完戰報。卻是寫下一封書信。吾等趕到時,其書信剛剛完成,只是奉孝先生已然口吐鮮血,危在旦夕了。后張機先生趕至,竭盡全力亦是只能讓先生清醒片刻。先生便讓吾將書信親自送至此處,言道此乃是吾軍一線生機,切不可耽誤了。言畢,先生便去世了。」郭淮哀聲道。
「書信何在?」曹操冷冷問道。
「在曹洪將軍處。」郭淮忙道。
曹操看向曹洪,曹洪急忙將書信呈與曹操。曹操急忙展開,覽畢,只見其上概略:楊雷無意北進河北,其必然待劉備稱帝後方能進軍而。而其遣魯肅水軍,不過為封鎖黃河,不讓吾軍南下而。虎牢關天險,更兼徐晃智勇雙全,吾料楊雷關羽不能一鼓而破之,必然遷延日久。此乃吾軍之機矣。主公屯軍黎陽,正是其處。吾料楊雷必然使水軍洞察主公軍動向。若是戰船過江,必然為其所覺,被其擊沉。然黃河如此之長,便是魯肅陸遜水軍十萬,亦是不能封鎖矣。且只要能渡河即可,並不需渡船等物。木盆皮筏等物皆可渡河,只要能選擇合適之處即可。主公當在楊雷關羽猛攻虎牢關之時,遣一支精兵,渡過黃河,奇襲官渡。吾料此處必是魯肅水軍屯駐之所。若是有可能,便連其他處水寨一併燒之。計若成,楊雷無有水軍,再不能封鎖黃河,主公便可抓住此機會,大軍渡河,襲擊其後,與關內徐晃夾擊之。其軍必破。此吾軍唯一勝機,主公慎之。
看著那絲絹上歪歪斜斜的字跡,以及結尾處那幾點令人觸目驚心的鮮紅。曹操不禁悲呼一聲:「奉孝去矣,乃天喪吾矣。」言畢,痛哭不止。
PS:罵吧。奉孝不死,曹操不滅。沒辦法,委屈奉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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