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嵐一聚 第八章 一語成讖
正午時分,一支大概萬人的齊國軍隊參差不齊地向散城緩緩走來。即使相隔甚遠,郭羽依然能聽得到那隊伍中的吵鬧聲。
這等軍隊,能有何軍紀可言,領頭的又能好的到哪去?
郭羽撇了撇嘴,眼見這支的齊軍遠遠地停下了腳步。中央的齊軍往兩邊一散,十餘騎施施然來到了陳簡釗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神情倨傲。
陳簡釗緩步上前,微黑的臉上看不出情緒。他沖著來人抱拳,「散城城主陳簡釗,恭迎奮武將軍。」
對面十餘騎中一名身著黑甲的齊軍將領嗤笑一聲:「哼,這不是我們的陳大將軍嗎,怎的淪落到這等窮鄉僻壤?」
說著,他抬頭看了看眼前殘破的散城城牆,面露不屑:「散城,哼,散城。」
黑甲將領身旁,一名長相有些陰柔的齊軍將領嘿嘿一笑:「劉立,陳大將軍可是咱們將軍的好友,人家又是一城之主,你說話客氣點。」
又一名鼻子略大的將領冷笑道:「城主?好大的官!這麼個小城的城主,給我當我也不要。」
這三人語氣中透著毫不掩飾的輕蔑,陳簡釗卻不做聲,只是眼神複雜地看著這十餘騎中那名鎧甲樣式明顯高於周圍騎士一個檔次的將軍。
若不是他,自己可能早就餓死在天嵐街頭;同樣,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淪落到這等偏僻之地。
陳簡釗在看著他,他又何嘗沒在看著對方。他眼中陰毒之色一閃而過,丁可信臉上帶著和煦的笑容,輕聲道:「陳將軍,久違了。自天嵐一別已有兩年,陳將軍離城之時未能相送,丁某心中掛懷至今。今日一見,更是愧疚。」
丁可信嘆了一口氣:「這些年,苦了陳老弟了。」
「不敢勞奮武將軍挂念。」陳簡釗面色平靜,兩人這般對話,不由得引得陳簡釗身後的散城甲士一陣竊竊私語。
「這人誰啊?」
「你不知道嗎?是從天嵐來的奮武將軍,據說是城主的前男友呢。」
「前男友?城主還好這一口?」
「我剛才親耳聽郭將軍說的,千真萬確!」
「你看城主和這奮武將軍之間這般不尋常的氣氛,確實有點事兒啊。」
「是啊,你看城主眼中帶有複雜之色,似是對舊日時光的懷念,又似對舊人的釋懷。再看那丁可信,一副愧對城主的樣子…」
「可城主不是喜歡城中教書的肖姑娘嗎?」
「依我看,八成是為了掩人耳目,又或者是用新人來平復舊日的心傷?嘿,看不出來,城主還是個渣男…」
郭羽的隨口胡謅已經變得越來越離譜。三人成虎,莫不如是。藏在甲士中的郭羽,聽著手下們的對話,有些啼笑皆非。
陳簡釗那般不咸不淡的態度,本就令丁可信的那幾名心腹十分不爽。此刻見陳簡釗身後那些散城甲士吵鬧得很,之前最先說話的那名黑甲騎士心中一動,拍馬上前幾步,越過陳簡釗,指著散城軍怒喝道:「大齊奮武將軍在此,爾等竟還敢喧嘩!哼,真是一群上不得檯面的鄉巴佬!你們領頭的是何人,還不出來領罪!」
即使手下這等做派,丁可信也只是笑眯眯地說道:「劉立,回來,不得無禮。」
劉立對著丁可信一抱拳,神情恭順:「這些鄉巴佬委實不像個樣子,屬下看不過去,還望將軍恕罪。」
說罷,他再次轉過頭,彷彿變臉一般,樣子蠻橫得緊:「你們頭兒呢,還不快趕緊滾出來?哼,再晚些老子扒了你的皮!」
此話一出,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散城軍頓時又喧嘩起來,不少甲士瞪著這個黑甲騎士。
丁可信沖著陳簡釗笑道:「我這手下,性子急得很,老弟不要介意…而且你這些個手下確實不像話,咱們在這邊談話,他們自己聊得倒歡,這怎麼行?便讓我這手下替老弟敲打一二,你看可好?」
陳簡釗面色一沉,正要說話,劉立見散城軍沒人理他,心頭一怒,抽出腰間佩劍便往身前的散城甲士身上斬去。
一個普通散城甲士而已,即使當著那城主的面,殺便殺了,縱然事後那城主生氣又如何,還不是歹乖乖忍著?
劉立面帶猙獰,殺一個人無所謂,重點是要打那城主的臉。別看丁可信現在對他表現得十分熱絡,跟隨奮武將軍多年的他,如何不知道將軍心中所想?
站在最前頭的小趙面露驚慌,他未想到眼前這黑甲騎士竟然說殺人就殺人。眼見那長劍就要落到他身上,無論如何都已躲不開。危難時刻,小趙心裡頭沒有咒罵眼前的這名黑甲騎士,而是想起他那剛過門三天的妻子。
今天出門前要是再好好的看上她一眼該多好?
不知何時,從旁伸出一隻手,兩隻手指輕輕捏住劍鋒,竟然硬生生阻住了黑甲騎士的劍。
「哼!」眼見出現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白袍青年,僅僅用兩根手指便擋住了自己,劉立心下駭然,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手臂暗暗用力,想直接將他的手指斬下。
白袍人輕輕一笑,手一動,那柄長劍竟然直接被他奪了過來。
「將軍好生威風,劍法犀利,令人嘆服,有這等功夫何不去前線殺幾個宋人?」郭羽輕輕將長劍拋了回去。
「…哼!」劉立被當眾奪劍,雖有些下不來台。但覺得自己大概打不過這人,只得冷哼一聲。
「這位將軍從剛出場就開始哼個沒完,可是身體抱恙?不知是犯病了還是發情了?」
「你…」
「城中呂大爺家養的母豬,近來正好也到了發情期,我看將軍您這哼哼得不錯,與它可謂是絕配啊。不如您去將其納入房中,到時一人一豬在床上對著哼哼,也不失為一段佳話啊。」
「我…」
「誒,您別害羞啊,那母豬正值妙齡,長相也是出類拔萃,在可謂豬間絕色,身邊不乏追求者,如果不快點出手,被別的公豬捷足先等,屆時悔之晚矣啊!」
郭羽的一席話,引得散城軍一陣鬨笑,看著那行兇的黑甲騎士臉漲成了豬肝色一般,別提有多爽了。
「好了。」
眼見手下變成了笑柄,丁可信不再冷眼旁觀,沖著劉立使了個眼色。劉立面帶不甘,沖著郭羽做了個抹脖子的動作,旋即退到丁可信身後。
丁可信上下打量了郭羽半天。在一眾披甲之士中,身穿白袍的郭羽顯得有些鶴立雞群。
丁可通道:「你叫什麼?」
郭羽看著丁可信,微微一笑,抱拳道,「散城軍統領,郭羽,見過奮武將軍。」
丁可信點了點頭,對於之前發生的爭執閉口不談,沖著陳簡釗笑道:「這一路走來,也是有些疲倦,老弟,我們先進城再說?」
心有怒氣,陳簡釗面色僵硬地點了點頭,側身伸出一隻手,示意對方先入城。
丁可信翻身下馬,狀似親熱地拉住陳簡釗的手腕:「走,一起走。」
執手之禮自古有之,並非只有男女之間,男人之間若是感情深厚,也常攜手同游。丁可信的這番舉動本來無可厚非,但到一眾散城甲士眼中,就變了味道。
本就對丁可信印象不如何好的散城甲士出了剛剛那檔子事後,對其愈加厭惡。看著手拉手的兩個人,心中只想著城主不要被舊愛所俘獲。
郭羽眼神詭異地看著兩人的背影:「卧槽,倆男人牽什麼手?不會被我說中了,倆人真有一腿?」
他搖了搖頭,拍了拍滿臉感激之色的小趙,示意其不必在意,轉身跟著進了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