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螢火蟲之舞
S市,繁華的十字街頭,宋妮拎著她的工具箱,急急的穿過馬路。她是個美容師,與客人約好了上門服務。因為發生一件特殊的事,她從店裡出來的時候晚了。
綠燈開始跳動,倒計時開始,宋妮剛踏上斑馬線,見狀加快了腳步。這是她第一次去那個客人家裡,絕對不能遲到。
忽然一聲巨大的轟鳴,瞬間在宋妮耳邊放大。她下意識的轉頭,只見一道銀色的影子朝自己飛速襲來,快的看不清輪廓。
「快跑!」宋妮腦中閃過一個念頭,然而腳卻如同生了根,被牢牢的定在原地。
這是命運嗎?
宋妮的身體在影子到達時騰空而起,伴著一聲尖銳的剎車聲,在空中劃過長長的弧線。
沒有痛,血也來不及湧出,所有的感覺都退去。喧囂的街頭變得靜默無聲,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在飛翔的途中,她的眼前只有一片藍色天幕,一楨楨畫面飛速流過。客人不耐煩等待的神情、阿娟氣急敗壞的臉、阿峰盯著她的眼睛、老家的破房子、母親哭紅的眼睛、父親、哥哥冷漠的臉......
就這麼死了嗎?
不甘心!我不甘心!宋妮恨恨的看著藍天,陽光燦爛,照在萬物上,憑什麼,只有我要墮入地獄?
砰!墜地聲傳來。一隻螞蟻被命運的腳碾壓,宋妮將眼睛睜得大大的,試圖抓住一絲光芒,然而,鋪天蓋地的黑暗像海嘯般將她徹底湮滅。
......
黑暗,無邊無際的黑暗。
寂靜,無窮無盡的寂靜。
這和媽媽說的不一樣,媽媽說人死後會去地獄,會見到閻羅王,會喝下孟婆湯。死了的人可以在陰間相見。
可是宋妮什麼也看不見,她只覺得在這片死寂之海中,自己的靈魂慢慢溶解,變成一顆顆微粒,越來越稀薄,越來越透明,逐漸渙散。
連媽媽也看見不著了嗎?死了的唯一好處也沒了。
宋妮殘留的几絲意識苦苦掙扎著,卻依然如同被戳破的泡沫,逐一破滅。
老天爺,我不服氣!在最後一個泡沫破滅之前,宋妮發出絕望無聲的吼叫。
忽然,黑暗中有一點微光亮起。
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
慢慢的,有越來越多的微光,伴著昆蟲翅膀扇動的聲音,逐漸向宋妮飄來。
這是螢火蟲嗎?
上次見到螢火蟲是什麼時候?好像是在初中的暑假。
那年暑假之後,她便離開了家,再也沒有回去。
宋妮微薄的意識起了漣漪,魂魄停止了消散的趨勢,慢慢的凝實。
螢火蟲圍繞在宋妮身邊,將周圍的黑暗驅散開來,護著宋妮的魂魄成形。
漸漸的又聚攏在一處,成為一個耀眼的光團,緩緩的朝一個方向飛去。
等等我。
宋妮的魂魄不由自主的跟上,在虛空中跟著光團遊走,飄飄蕩蕩,去往不知何處的某處。
......
迦南街,猶如一座孤島被隔絕在外圍的繁華與喧囂外。街邊高大婆娑的梧桐樹擋住了昏暗的路燈光,讓一幢幢古雅的歐式花園洋房藏在黑暗中,更加的幽靜深邃。
作為百年前的租界、S市歷史文化街區,迦南街地處S市的心臟,卻從不染世俗喧囂,如同那些房子的主人般,高貴、優雅且神秘。
迦南街444號,與周圍無異,也是一座花園洋房。只是當你走進去會發現,這裡格外的陰暗,伸手不見五指,不見一絲燈光,猶如一塊黑色的幕布,罩住了整座花園洋房。
只是當迦南街上的教堂敲響12:00鐘聲時,迦南街444號的花園裡閃爍起了點點的光芒。
那光芒越來越多,越來越亮,伴著昆蟲扇動翅膀的聲音,在花園裡飛舞流動。
站在3樓閣樓上等待的人,望著被星星點點照亮的花園,嘴邊勾起了微笑。
「來了!」她回頭對房間里說。
沒有人回答,只有鳥扇動翅膀的聲音。
那人打開窗戶,搖了搖手中的東西,一陣清脆的鈴聲響起,原來是一個鈴鐺。
螢火蟲停下了漫無目的的飛舞,逐漸靠攏和聚集,形成一個明亮的光團,向3樓的閣樓處飛來。
光團越過窗欞,進入了閣樓,將那人和閣樓內的東西照得一清二楚。
閣樓裡布置的很簡潔,一張大大的整塊木材做的桌子,桌上擺著一台台式電腦、一座燭台還有一套功夫茶具,幾張椅子。桌椅旁有一個小小的紅色皮沙發,桌子的另一邊,有一架小小的鞦韆掛在樑上。貼著牆是一排長長的三層木架,上面擺放著幾十個穿著各種服飾的偶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做工精緻,栩栩如生。
那人是一個20多歲的女生,眉目清秀,身材瘦長。
鞦韆上停著一隻鳥,那是一隻淡黃的玄鳳鸚鵡,眼珠黑亮,冠毛挺直,安靜的望著螢火蟲,不作聲亦不動,猶如一位美麗端莊的貴婦。
光團在閣樓中央的地板上停下,片刻后散開,留下一團灰暗的影子在原地。
「你們辛苦了,回去休息吧。」女生輕輕搖動了鈴鐺,螢火蟲們如同聽懂了她的話,陸續越過窗欞,回到園子中,徜徉片刻后,紛紛在草葉中歇下,園子又歸於徹底的黑暗中。
3樓閣樓內,女生將桌上的燭台點亮,拉上厚重的窗帘,在桌邊坐下,按下電腦的開關。電腦屏幕亮起,單一色調的桌面上只有孤零零的一個文件夾,文件夾的名稱叫「魂靈花園」。
「歡迎來到魂靈花園。」女生對著那團灰色的影子,微笑的說道。「你好,我叫李菱,木子李,菱角的菱。」
「魂靈花園?」灰色影子挪動著,慢慢化成一個人形坐起身來,正是宋妮死之前的樣貌。
「是,魂靈花園是人死去后暫時可以棲息的地方。」李菱笑著解釋,指了指沙發,「你可以坐在那裡,會舒服些。」
「暫時?」宋妮一邊疑惑的打量著李菱和周圍,一邊驚訝的發現自己的身體已經凝實成生前模樣。她往前走了幾步,燭光下沒有影子。她在沙發上坐下,沙發也沒有下陷,
「我還是個鬼啊。」宋妮喃喃自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