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四章
「小小風寒奈何得了爺?瞧你窮緊張,多喝兩口酒不就沒事了。」酒是良師益友,一口脾開心悅。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爺……」怎麼老不聽勸,一意孤行。
段玉聿鳳眸一橫,多了輕佻的戲謔。「長英,要是嫌舌頭長,爺不介意幫你切了它。」
「爺這性子也不知道像誰,怎麼就拗得像頭牛……」一臉苦色的長英小聲的嘀咕著,拿主子沒轍。
他打小就跟在爺身邊,不敢有一絲疏忽,看著爺從蹣跚走路成長為少年郎,又成為偉岸男子,在腥風血雨中成長茁壯,撐起天地。
可惜高處不勝寒,人站得越高越孤寂,得到的越多也失去越多,爺最後只能成為懸崖上的勁草,任風吹打。
「長英,爺要你查的事查得如何了?」飲著酒,段玉聿神情自若,低垂的眉眼間藏有一絲銳利。
「奴才查到曾在東興、中武兩縣出沒過,但是事隔多年,不好找,隱藏太深了。」都一、二十年前的舊帳了,早該翻篇了,偏偏有人記掛在心,不肯就此揭過。
「嗯——?是不好找還是不想找?」段玉聿的聲一沉,握著酒杯的手指修長如白玉,瑩瑩發光。
長英乾笑。「爺呀!奴才也是不願您為難,都幾年前的舊事了,那一位還揪著不放,他不是存心和您過不去……」
「長英,你的話越來越多了。」不如喝酒來得清心。
「長英願為爺肝腦塗地,只求您一世長樂。」爺如今的身分多為人顧忌,從古至今此類人難有善終,叫他放不下心。
「一世長樂……」他噙著笑,深幽的雙瞳流轉著令人迷醉的異彩。「有些事少說的好,若是傳到某些人耳中,爺想保你也保不住,奴才的命不如狗。」
長應苦笑。「奴才知道了,奴才不會多嘴。」
此時的時局看似風平浪靜,國泰民安,但何時起變化無人得知,畢竟當皇上的多半疑神疑鬼,明明地位穩固,還擔心皇位不穩,想把一切掌控在手中,削藩的意圖明顯。
先帝並非嫡長,為了拉下前太子,斬殺了不少兄弟,踩著血路才登上高位,一揚帝威。
他一上位自是大封功臣,兩位有從龍之功的臣子被封為異姓王,享有封地,倖存的兄弟也封了王,依親疏遠近各自封賞,勒令非詔不得入京,只能待在封地上。
自古帝王多疑心,他也怕其他人反了他呀!離得遠就少些心思,省得他費心滅了他們。
當時只有一位年幼的王爺留京,也只有他至今都不受「無詔不得入京」這規定約束,他正是先帝同母所出的胞弟,皇上大他十歲,還得恭敬地喊他一聲二十四皇叔。
「你可知道東興縣哪裡的酒最好喝?」段玉聿高坐在酒樓的二樓,坐姿不正的斜倚窗口,手中的酒要喝不喝的輕晃,似乎手一放,酒杯就會往下掉落,砸到底下的人。
這是他的惡趣味,喜歡看人驚慌失措的模樣,時不時的滴幾滴酒下去,路人紛紛走避。
因為太無聊了,閑著也是閑著,拿人逗樂。
「不就是爺待的『錦春酒樓』,前些年他們的酒還是宮裡的貢酒,後來山東出了蘭陵美酒才壓下去。」酒是好酒,卻少了當年的味兒,讓人有種未能盡興的不痛快。
「這也算酒?」段玉聿嫌棄地喝一口、倒一口。
底下的人驚呼連連,有不少人邊躲避邊仰頭往上瞧。
「老東家過世了,接手的少東家沒那麼用心,不過在東興縣城還算小有名氣,不算太差。」和宮裡沒得比,差強人意,錦春美酒快成絕響。
少東家指的是夏老爺,他的心思大,不但賣自家釀的酒,也進別家的酒,到最後根本懶得釀酒,直接購入他人的酒,祖傳的手藝荒廢了,把老東家氣得一病不起。
而今夏老爺已不理事,將酒樓交給兩個兒子打理,生意還不錯,與天香樓、一品樓並稱為城裡三大酒樓。
「這叫不算太差?長英,你喝過馬尿沒?」這酒越喝越沒滋味,如雞肋一般,酒味不夠醇厚。
長英弓著身,右手搭在左手上,往前一傾。「奴才跟著爺是享福的分,瓊漿玉液爺看著賞。」
「滑頭。」仰著頭,段玉聿用酒壺就口,神情愜意。
「爺教訓的是,奴才就是個小滑頭,給爺逗逗樂。」讓爺開心是他的本分,爺的一生太壓抑了。
「去,再上壺酒來。」酒越喝越清醒,他懷疑摻了水,否則怎會想醉醉不了,神清目明。
「爺,您真的喝多了,別給自個兒找罪受,適可而止。」他目光一閃,提醒主子別弄壞身子。
段玉聿搖搖酒杯輕笑。「今朝有酒今朝醉,爺要喝酒誰敢攔?還不上酒來……」
「爺,那人走了。」一名玄衣人忽地現身,面無表情的說著。
他一頓,嘴角笑意不減。「不錯呀!長本事了,連爺也敢監視。」
「爺,您得提防了。」長英上前提醒。
「爺已經退讓一隅,還苦苦相逼,真是沒把爺看在眼裡,想當年……」他一腳一個,踢得他們屁滾尿流,沒人敢吭一聲,敢怒不敢言的夾著尾巴走人,誰敢回頭多看一眼。
「爺,當年已不復存在了,那時內憂外患還要靠您支撐一時,如今山河秀麗,錦繡如畫,誰要拿把屠刀對著自己。」爺做得太多了才受人忌憚,要是他什麼也不做,當個遊手好閒的紈褲子弟,也不會叫人惦記。
只是玉藏於石中,早晚會發光,是瞞也瞞不住,即使他不想引人注目,仍是光芒大放,直逼紫微星。
段玉聿眉間隱隱抽動了一下,隨即歸於平靜。「長英,爺心中苦悶,得喝酒解悶。」
「爺,您得找個好一點的借口才能說服奴才,普天之下能讓爺皺眉頭的人尚未出現。」長英把關,讓主子點到為止,他家「老夫人」囑咐了要看緊些,不讓主子隨心所欲。
「掃興。」無酒使人瘦,沒得傷心。
長英小心翼翼的收好被掃到一邊的酒杯。「爺,出門在外還是留點神,不是奴才不讓您喝,而是好酒府里多的是,何必在酒樓喝得醉醺醺的,給人徒增話柄……」
「那人不就是想看爺放蕩不羈的樣子,爺表現得叫人滿意吧!」段玉聿呵呵笑著,一臉不正經。
「爺,人都走了,您可以放下了。」主子的笑讓他感到心疼,明明是驍勇善戰的將才,卻被迫放下長槍短劍,做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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