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裡禁止外出
向喃真心找到了家的感覺,家的溫暖,這是她風餐露宿十一年從未體驗過的。客棧里的所有人都真心的心疼她,愛護她,讓她體會了難能可貴的親情。
可唯獨…那個男人…燕修…
對,就是燕修!
向喃記得那一日,她正式歸入燕南客棧時,燕修觸了她的手心。
冰涼來的猝不及防…
好容易她清醒了意識手上也蓄了些力,順手就抓上了那人的袖子。
綢緞的質感好極了,順滑親膚。
然後,是燕修居高臨下的一個斜睨。
上揚且深邃的眼角往下輕瞥,濃密的睫毛輕輕低垂,眸光依舊深不可測。
向喃的不過睜開一條縫的眼睛里透露著疑問,燕修好似是讀出了她眸中的疑問。
半晌,薄唇輕啟,「燕修,我叫燕修。」
「燕修,我叫燕修…」
從那以後這句話就像是夢魘一般開始纏著向喃不放了…
燕修,我叫燕修…
每每燕修從向喃面前走過,亦或是遠遠的站著,甚至是聽聞別人提及這個名字,向喃的腦海中便會無休止的重複著回蕩著這句話。
燕修,我叫燕修…
像是從天而降的旨…
說起燕修,那個紅衣男人,向喃對他的印象,除了滿身的氣勢與絕世的容貌,就是對她並不算友善,孤傲,不羈,精明的頭腦,以及…愛錢…
燕修從未對向喃笑過,即使是柔和的話語與問候都沒有過。
每當那倨傲的男人從向喃身邊走過之時,向喃永遠都會被強大的氣場給震懾的不敢抬頭,抬頭即是逾矩。
燕修總是獨來獨往,除了芊芊還能夠靠近燕修,客棧里的所有人對於燕修都是又敬又怕,甚至不敢在後面嘮叨,說他的半分閑話。
燕修做生意精明極了,據陳生講述,這整個破南城,甚至是一整片南疆,最大的客棧就是燕南客棧了。
燕南客棧的生意幾乎蔓延到了中原地區,這是一個包容度極高的客棧,為何這麼說向喃還是沒有摸透徹,說到底還是個一知半解。
而這些,完完全全是由燕修一個人拉扯起來的…
陳生還說,燕修很愛錢,但凡有人上門求燕修辦事,拿錢絕對好說話…且燕修房裡,所見之處都是寶貝,價值連城。
當然,這都是陳生同向喃念叨時說的碎嘴話,向喃頭腦粗心思大,從來不把這些事兒放在別人的心上。
向喃並沒有說多親近燕修,甚至是怕他,但在向喃心裡,燕修終究是個好人。
如果不是燕修的一聲應允,她找不到歸宿,或許她還要再次露宿街頭,再次孤苦無依,半生流浪。
而不是穿著棉質的衣裳,綰著好看的髮髻,偶爾被芊芊帶去買步搖簪子,塗上胭脂水粉,吃著平叔開的小灶,在這燕南客棧里安分且充實的生活。
燕南客棧好歸好…但向喃發現這客棧也有些奇怪的地方。
就好比燕南客棧從不打烊,總是從黑夜開到白天,又從白天營業到黑夜。
暮色已至向喃也總能看見堂前後廚平叔芊芊他們忙活的身影,而每日準時上榻休憩的只有她和陳生。
向喃好奇,某一日帶著疲倦上樓時便向陳生請教。陳生溫柔的看了她一眼,生了些老繭的手掌拍了拍她的腦袋。
遂解釋,「待會店裡還會有絡繹不絕的客人來的。」
「是嘛,大半夜的誰來打尖住店?平叔他們都不用休息的嗎?」
向喃迷糊著說,揉了揉沉重的眼皮。
「會有人來的,你平叔他們…誒…不一般吶。」
說罷,眼看著自己到了向喃的卧房,陳生輕推了向喃一把,柔聲叮囑,「乖小妹,快去睡吧,明早起來幫忙收拾客棧。」
「好!」向喃困到睜不開眼睛了已經。
「記得關好門窗,蓋好被褥!」
「會的。」
「夜裡不要出卧房的門知道嗎?」
「知道的。」
陳生在夜裡總要這麼叮囑向喃,起初向喃還覺得詭譎,但想著既然房裡頭放著夜壺,不出門如廁也罷,只以為這是向喃客棧不成文的規矩。
直到有一天,向喃房裡頭熄了蠟燭,實在是尋不著夜壺的向喃憋到不行,遂想著就悄無聲息的去一趟茅廁,不出聲就誰也發現不了。
躡手躡腳的推開了房門,向喃剛剛邁出一步就被一隻強勁有力的大手給拽回了房裡。
嘴被人捂住了,吐出的濕熱氣息在手掌與鼻間迂迴蕩漾使得向喃又驚又怕。
夜裡雖然看不清那人的臉龐,但向喃還是憑著夜色與熟悉的氣息判斷到了來者的身份。
是燕修!
那熟悉的檀香味向喃再熟悉不過,每當燕修經過,那氣息就會充斥滿向喃的鼻間…
還有,如此招搖的赤色衣袍,綉著龍紋,只有燕修了。
向喃嗔著雙眸,帶著震驚,清亮的眸子在暗夜正宛若星晨。
據說只有心思乾淨的人才會有這樣一雙明亮的眼睛…
反觀燕修,依舊是居高臨下的站著,把向喃死死的壓在身下。
偶爾露出的月色點亮了燕修的輪廓,清晰,鋒利。
面上是沒有任何錶情的,眸中甚至也沒有波瀾。
但向喃知道燕修在發怒,從那稍稍籠起的眉宇便能夠體會。還有燕修手掌的力度,慍怒的意味可見一斑…
泛著涼意的氣勢不怒自威,讓向喃越發的覺得自己單薄。
被盯到腿發軟,向喃這才帶著畏懼與后怕的開口,聲音軟糯,「掌…掌掌柜…」
貝齒輕觸唇角,燕修的手還沒有放開,所以連從向喃嘴中傳出的聲音都帶著顫抖與悶聲。
「嘖…」
依舊涼薄。
燕修終於開口了,雖然只是簡單的一個音節,但終於也把手給收在了身側。
向喃如蒙大赦。
「不是說過晚上千萬不要出房門?」
「我…我…」
向喃語塞…
燕修的問話從來不容人去反駁,向喃心頭明白,卻實在覺得委屈。
「怎麼就不聽話?整日同陳生走的那樣近陳生都沒有同你說過這規矩?」
「陳生哥同我講過的,只是…」
「只是什麼只是?忤逆了規矩還有道理?」
燕修的眸子逐漸嘶眯了起來…
向喃深有體會,這才是燕修的可怕之處,一個眼神便能夠震懾人心,殺人在無形之中。
「知道錯沒有?」
向喃不敢再違背燕修的意思,即使燕修壓根就沒有給她解釋的機會。
故此,向喃只能一邊在心裡頭委屈泛酸,一邊如搗蒜般點頭,「知道了。」
「下次不許再犯!」
利落甩袖,燕修轉身離開,留下一個晦澀難懂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