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表妹和姑姑（3）

一直到晚上入睡前，程可還在想著表妹米莉的那句話，「姐，其實你挺幸福的。」

「我幸福嗎？幸福在哪兒？」程可倒不是說不認同這句話。正是因為從某種程度上她有同感，所以她越發深切地想要釐清自己的想法。

從離婚到現在，她把日子安排得匆匆忙忙，滿滿當當，潛意識裡可能希望通過這種新的生活節奏和方式不要想得過多。米莉的這句話倒是從一個方面給了她提醒，有些事情過去了可以當做沒發生，有些事情過去了會永遠留個印子，你人為忽視它也只是權宜之計。

「不過現在還早，得容我先緩緩。所謂該想的，該做的也不急在一時吧。」帶著這樣的想法，程可沉入了夢鄉。

第二天一早，程爸領著米莉去了學校的招生就業處，打算看看自己學校這邊還有沒有合適的就業崗位，最好能在長沙，這是姑姑之前的第一要求和想法，程爸對此很無語。不是應當以孩子的職業發展和意願為先嗎？這話只在程爸腦海里轉了下，想了想還是放棄表明看法。小姑那種性格，估計會很難聽得進去。

這邊去找工作，那邊程可送凡凡去上幼兒園。

「媽媽，今天怎麼是你送我？」一向上學皆是程爸陪同的凡凡有些不解。「爺爺呢，他今天怎麼不送我？」

電梯里程可正在蹲下來給凡凡扯褲腳，「凡凡天天和爺爺一起上學，媽媽有些羨慕，也想試試，特意找爺爺換的呢！」

「嘿嘿，媽媽嫉妒了啊！」凡凡像個小大人一樣點點頭，表示自己理解並接受。

這下輪到程可小吃一驚了：「凡凡寶貝，你知道嫉妒是什麼意思嗎？」

「知道啊，」電梯一開門，凡凡趕緊沖了出去，因為他看見了自己同學。程可伸手去抓根本連衣角都沒碰到。還好他只是在單元門口跟人家打聲招呼。

「凡凡！」程可的聲音陡然提高了好幾度，「你怎麼不等媽媽亂跑呢，那麼快！多危險！」

凡凡回過頭看著程可，似乎不是很能理解媽媽為什麼大變臉。「我沒有去馬路，爺爺說了不讓我一個人走，我在等你的。」說到後來，凡凡覺得很委屈，眼睛圈都紅了。

程可突然意識到她對凡凡比以前更緊張了，不然她不會這麼急躁地凶孩子。「寶寶，對不起。媽媽剛剛是害怕你出事，不是對你生氣。你原諒媽媽好嗎？」

聽著程可的話，凡凡的眼睛里霎那間盛滿了光彩和高興。他伸出雙手，程可馬上蹲了下來，果然一枚帶著奶香味的吻覆上了程可的臉。「媽媽，我愛你。」程可只覺得人生如果只停在這一刻那也是圓滿，難怪程爸格外看重單獨送凡凡上下學的機會。

姑姑飯菜做的也不錯，雖然在程可看來比不上她媽。但程媽對於偶爾有人幫忙分擔一下家務也覺得不錯。

程可回家的時候只剩下小姑父一人在家，她媽和姑姑已經出去買菜了。程可看小姑父覺得挺尷尬，心裡想著還是得找點話聊比較好。

「米姑父，看會兒電視吧。」

姑父顯然有著同樣的想法，連忙應道，「好的，隨便看看吧，聽聽新聞。」

電視一打開就是新聞頻道的新聞直播間，正好講到了今年的就業問題。姑父顯然被這條新聞吸引了注意力。

「可可，你說米莉的這個工作能不能順利解決？」姑父對米莉很有些擔心。程可覺得他只是不說，其實內心的想法可能比姑姑更多，男人嘛，畢竟心裡更能裝事兒一些。

「工作肯定是能找到的，這個姑父你不用急。關鍵是找一份什麼樣的工作。當然最好結果是收入還不錯，又比較穩定，然後還能符合姑姑的要求說不要走離家太遠的。」程可邊說自己都笑起來了，「但要條件三個全部實現，其實還是有點難度的。」

姑父嘆了一口氣，「你們不要聽你姑姑的，我和她其實對現在就業都不了解情況了，到時候瞎提要求搞得什麼都找不到。」

程可勸慰姑父，「沒事的，肯定能找個好工作，您自己對米莉也該有信心啊。」

「我其實倒還好，就是你姑姑有一些焦慮。」姑父也很無奈，「你不是不知道你姑姑的那個脾氣，只要事情稍有不如意，那就全家不得安寧。她會想盡辦法一天到晚把嘴放在你身上。我有時候看到米莉可憐，所以稍稍給她分擔一下火力，但是搞久了我也受不了。」

程可忍不住大笑起來，「其實我們家情況也差不多。」

「那還是不一樣，嫂子人講道理一些，脾氣沒有那麼急躁。……」程可陪著姑父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咔噠」，程媽和程可姑姑推門進來了，正在說話的姑父像被人噎住喉嚨一樣，戛然而止。

「你和姑父聊些什麼呢？」程媽還挺好奇的。

「沒聊什麼。瞎聊吧，主要就是米莉找工作的事情唄。」程可覺得這是個不用問的問題。

「哎呀，我也一直擔心這個問題呢。嫂子，你說說，米莉這工作……」

「沒事沒事，放心肯定能搞定。」程媽也怕了小姑子碎碎念的功夫，回了一句安心的話趕緊進廚房準備去了。

「可可，你來哦，我問你點事情。」姑姑把程可一拉，兩個人來到客廳隔壁的后陽台上。「我剛剛在路上聽你媽說你離婚了？？？」

程可首先是心生詫異，她沒有想到媽媽會告訴小姑這件事。在她的印象里，程媽應該是別人不主動問絕對不會主動提。看來她不僅對前夫了解不夠，其實對她媽了解也沒自己想得那麼准。

程可再一次感受到對人的認識和把握是門很深的學問，終其一生可能永遠都在體會和學習中。

「是啊，離了。早前一兩個月離的。」可能是還在想著媽媽的舉動，程可的回答有點漫不經心。

「你怎麼好像不在意啊！這是件大事啊，」姑姑很不理解程可的態度。「你現在看不出什麼問題，覺得一切還好。等過一段時間年紀大了或者家裡有事的時候，你就會覺得沒個男人還是很不方便的。再說了，這樣對孩子也不好呀。你有沒有考慮過復婚？你就是再結婚那過日子也沒有原配的好。而且你也不見得能找到很好的，對方或者是離過婚或者喪偶啊，那還有一堆的問題。」

程可真是控制不住瞪大了眼睛看著姑姑，難怪妹妹兩句話不到和她就會有爭執。姑姑的有些念頭實在讓人覺得走錯了時空。

「姑姑，你說的這些我還真不在意。第一我有保險，不光單位買了，我自己還買了商業保險。等到我年紀大了，男人不也年紀大了，誰照顧誰還不一定呢？第二我和易木那樣死水一潭最後兩相生厭的婚姻狀況對孩子的心理成長弊大於利，還不如現在這樣。對於凡凡，我堅信自己和我爸媽能提供給他一個陽光，健康的成長環境。」

程可停下來，順手擺弄了一下陽台上剛剛開放的鳳仙花，「能有完整家庭自然不錯，但多少個家庭都是貌合神離，將就著過。像我爸媽這樣的太少了。作為媽媽我自然想給凡凡更好的，但我也是個個體，也有自己的感受和要求。我不相信一個自己都過得不舒心的人能帶給孩子多少正能量。」

姑姑沒忍住，「又沒有原則性矛盾，調整一下嘛，給彼此一點空間和機會，說不定又可以了。」

程可失笑了，「姑，人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我們都是成年人了，怎麼可能輕易地改變自己。即使有那也不是長久，都是在硬憋著，等到憋不住了反彈會更可怕。再說，什麼是原則性矛盾？出軌才算？這個當然也是，我覺得三觀不合更是原則性的矛盾。」

姑姑臉上明顯出現不苟同的神色，可能轉念一想，畢竟不是自己女兒，這種私事也不好太過於干涉，只是一邊往廚房去一邊還在說：「我還是覺得這麼離婚太草率了。」

程可跟在後面不置可否，如姑姑知道自己也曾為了離婚輾轉反側，幾個月之內新添不少白髮，可能就不會這麼認為了，不過那又怎樣？總之是自己的事，不大不小的傷疤也沒有必要掀起來給他人看只為了證明某些事實，日子最終是自己在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