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的嘲諷

「大哥……」我呢喃著呼喚自己依賴的人，跪倒在青石板上，極盡虛脫。腦海里全部都是二哥那瞪大的雙眼裡的悲愕。

還有他脖子上插著的那把刀。

然後再次將剛剛吐的不剩幾口的那碗佳釀，隨著中午隨隨便便墊吧著吃了一點的食物殘渣，吐了個乾乾淨淨！

我要去找大哥！

二哥死了。

被他深愛的妻子殺死了。

不知道為什麼。

我讓自己冷靜下來。雖然平靜都被不知是什麼的緣故在上一秒通通打破，但現在不是繼續害怕的時候。

掙扎著爬起來，強迫自己甩掉腦海里二哥死時的畫面，朝著山莊的中央一步實一步虛地跑著。

快到了！

「噗通」一個沒站穩，又摔倒了。

我可真是沒用。

許是因為剛剛二哥被嫂子冷血地抹殺在自己的眼前，便突然心上悲戚，不知怎地，就又想要回去。把嫂子捉住，然後帶到大哥面前，給個解釋！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承受能力還不如山莊里普通的小廝。

不、

也不一樣。她和二哥感情深厚啊，怎麼可能無動於衷！

「嗚嗚」又站不起來了。

好恨。恨自己沒用！

我撐著身下那山莊里用石板堆成的路，心中各種情緒如浪濤般翻湧。到最後，也還算是爭氣，讓自己再次站了起來，而後跑向那座內斂威嚴的內庄。

「四妹？」遠處有一道清脆婉轉的聲音穿過周圍的寂靜沖向我，我眼神一亮，向聲音發出的那處看去。

是老三！

「老三！」我用儘力氣喊出這兩個字，彷彿用了我全部的精力，而後便又因為腿抖跌在了地上。

老三身形輕盈，在百十米開外不到兩三秒便一步一踏幾十米地定定落在我面前，蹲下身扶我:

「怎麼了，老四」

我現在的樣子定是極為難看，從她擔憂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得出。

老三平時很是神秘，是個十分有魅力又有態度的女人，喜穿仙氣飄飄的古服。她的能力我懵懵懂懂，但她和老二還有這座山莊的主人老大能挑起這坐地兩萬八千米的蒼冽山莊，光是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安心，想要依靠。所以平日里，我愛撒嬌，便也得到了她許多的關照和愛護。

也因為這個，這不、她剛問出口，我就開始淚眼婆娑，剛剛因為驚懼而忘記流的淚也一瞬間傾瀉而下。我哽咽著:

「三姐，老二、老二被二嫂殺了！快去找老大！」我淚眼看著她，緊緊拽著她米松色的袖子不肯鬆手。

我很怕。

尤其想起來二嫂那個陌生的表情和最後的一句話，心裡就忍不住冒出絲絲寒氣。

其實我很慫，很惜命的。

畢竟平日在這座山莊里，我不過就是打打醬油，吃個喝玩個樂，浪費下老大的資源。任務也只是做做那些極為簡單的，還不如小廝做的有用的任務。所以、顯而易見我也是這山莊里，唯一手上沒過過人命、還能排行老四的垃圾種子選手。

但目前這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看著老三，哭的快要肝腸寸斷，可她卻無動於衷。

更過分的是在我無助害怕地剛說完二哥死了的時候，她不僅沒有著急，甚至連那副擔憂的表情都沒了！

她定定地看著我，面無表情，彷彿我在撒謊。甚至我還能在她的瞳孔深處找出那麼一絲不知道是認真還是覺得我可愛的嘲諷。而後沉默半晌，她抬了抬手，撫上那淚水與老二血水混和掛在我臉上的污血，笑眼彎彎卻透著一股子讓人熟悉的淡定冷漠，后聲音擲地有聲，清脆簡潔:

「四妹，你看錯了。別哭了，走、陪我去看蒼穹橋」她清靚的面龐離我不到二十厘米，笑吟吟地。

但我只覺內心寒氣越來越重。

我呆住了。

不知道她這是作何。

她對我的話一絲一毫都不信。

為什麼？

我一瞬愣得出神，目光錯過她，悠悠地飄向她身後那座朦朧的蒼穹橋。

她平日最愛這座橋，還常常提，這是當初老大為了留住她而為她建造的，每次語氣里都充滿了得意和滿足，我十分羨慕。

因為這座橋美得高大，美得寬闊。下面的無邊大海，還時而有浪濤湧起。若是這時是落日餘暉，並站在橋上往對面望去的話，整座蒼冽山莊最中央的，老大的大殿，便會像是一個被精緻雕刻過的房屋玩具一般，被乍起翻湧的暖光色的晶瑩海浪包裹，起起伏伏，美輪美奐。

思緒就到這，而後同時內心也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想要嗤笑。

算了。

她不信我。

我得去找老大。

也或許她從來就沒信過我。

不知怎地，我突然想起以前的種種，也突然覺得，老三可能只信過我來這裡就是為了攪亂這一切的。雖然我自己都根本不懂自己為什麼會來這裡。

我收回視線，掛著淚珠，雖還是模樣看起十分可憐，但眼神里卻收回了依賴。

我是個心思極為敏感的人。

雖然軟弱，但絕不會致自己於卑微。

「三姐，你自己去吧。我去找大哥。」

「可別，大哥日理萬機，怎會聽你妄言呢。走吧，我扶你。落日馬上，所以再看看這座橋，她多美啊。」可老三根本不顧我在說什麼，一把扯起了我。

還說我妄言。

……

我沒有！

可惜這三個字只是在心裡怒吼了出來。因為有很強烈的感覺告訴我，不要再浪費時間跟她說，她不會信我的。即便、這是真的，她也沒打算信我，更不想管。

可是……他們七個人，明明一直親密無間啊！為什麼如此？今日這是怎麼了？好不對勁。

「是發生什麼事了嗎」

我被她拉扯著，沒有攙扶也沒有等待，差點又要摔倒。可我不能摔，因為直覺也告訴我，我即便摔了她也會拖著我前行。

不過、我今天的思想也很極端。

許是嚇到了。

所以，有了這個念頭后，我還是將哽在喉里的千言萬語，化作這一句問了出來。

「山莊里晝夜交替，日日如此。且有老大坐鎮，怎麼會發生什麼事？」她的態度就像平時里一般與我聊著，完全看不見我臉上的血污，顫抖的腿還有無助。

給出的，更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我雙眸微微眯了眯，不再言語。感受著老三死死地掐著我手腕的手，只能拖著軟乎乎的雙腿緊緊跟著，像一具喪屍。

……

真美。

蒼穹橋美，老大的大殿更美。

可我卻十分狼狽，不知為何一切忽然至此。

僵硬地望向餘暉，知道它也沒能將我身上那不斷湧出的寒意微微消減，反而將我映得更加蒼白。

尤其蒼白的臉上的血污與那餘暉相呼應，想是更加可怖。

「三姐，我很怕」眼角再次滾落了什麼東西。

「別怕，別怕。一切都會好的。」老三的話意味深長，餘暉將她映得美好輕柔，與我極盡反差，我一瞬竟覺有些難堪。尤其她還在盯著那座大殿，極盡眷戀。

……

我知道她心中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