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閑談
把茉莉花茶放入廉價的紫砂壺裡面,倒入熱水,茉莉的清香便隨著水蒸氣揮發出來,我貪婪的嗅了一下輕輕的蓋上了茶壺蓋。坐在我對面的L,愁眉不展。
為了活躍氣氛,我只能說一些無關痛癢的話:「知道嗎,我最愛喝的就是茉莉花了,味道很香,價格也不貴,尤其是這次買的,泡一杯,整個屋子裡都變香了。」L淡淡的說:「我不太會品茶,更喜歡自來水。」我不置可否,把茶水倒入L面前的杯子里。L和我住的地方很近,我們時常串門來聊天或者聊聊工作學習,這次他真的遇到了大麻煩,上個月回老家向爸媽說了說買房的事,父母不富裕,而我和L一樣剛工作沒有兩年,手頭也沒有什麼錢,父母還沒有說什麼話,他的嫂子就冷嘲熱諷地說她結婚的時候,爸媽也沒給她們家添補些什麼,並放出話,如果給L添錢,那麼她們也要,這才公平,L的哥哥早已經結婚生子。在家裡的溝通就這樣草草的結束,L性子也是老實,不喜歡為著這種討論不出結果的事大動干戈。上一周,L的女朋友又為了訂婚,結婚的事和L吵了一架,無非是彩禮啊婚禮啊,婚房啊一堆事。
L端起杯子輕輕啜了口茶,感覺太熱,就又放下了,道:「你多好啊,單身,不用考慮這些破事,可以安心過自己日子——趁著還自由,努力工作賺錢吧。」我幸災樂禍的吹著杯子里的水,輕輕的吸了表層不太熱的水,發出「哧溜」的小聲,「我習慣一個人,一個人自由自在的,我更喜歡看書寫字——還有,房子車子妻子這些奢侈品,我都不敢想,說白了,這些東西不是說我們想努力,拼上兩年就能賺夠錢買得起的,別相信電視上,小說里,男主角受刺激,一發奮,兩三年就白手起家身價好幾百萬了,除非買彩票」然後,我有喋喋不休的說中國彩票肯定有貓膩,為啥要延遲兩個小時開獎,兩個小時肯定在做統計,否則,為什麼每次廣大的彩民都完美的錯開了大獎?「對了,彩票今晚開獎還是明晚開獎?」L一臉嫌棄地說:「今天星期三,明晚開獎。」人就是這麼奇怪,明知道是個陷阱,還抱著不切實際的幻想,我買了彩票。
在說了一堆沒營養的閑話后,L像是下定決心一樣,把眼前的茶水像喝酒一樣,抬起脖子一飲而盡,然後很認真的問我:「哥,你看書看得多,你能不能告訴我,人活著是為了什麼啊?什麼是幸福?什麼是痛苦?人忙忙碌碌的意義是什麼?人為什麼活著這麼累啊?怎麼賺個錢就這麼的難啊?人和人之間為什麼還互相刁難不能夠互相體諒?……」L似乎很痛苦,扭著頭看向窗外。不得不說,他扭頭的動作和側臉,根本沒有電視演員那麼專業和帥氣,也絲毫看不出有所謂的落寞和孤獨,只是看著像是不經意的扭頭。我端起杯子,想要喝一口,茉莉花的香氣在鼻腔里擴散,我卻突然又不想喝水,或者覺得喝水的時機不對,停頓了一下,放下了杯子。
我醞釀了一下措辭,和思路,突然不知道從何說起,不過還是認真起來:「首先,你問的問題有點多。有點像孩子,孩子好奇心強,會問很多很多的為什麼,但是,問問題是容易的,回答問題才是難的。很顯然,人們都更擅長做一些容易的事情。你說的這些問題,可能連專家學者都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畢竟哲學里最難回答的問題,我是誰,我從哪裡來,我要到哪裡去,至今都沒有一個準確的論述。這些問題我也需要好好整理一下思路,晚些時候再給你答覆吧。有一點可以確定的是,你現在很苦惱。人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咬緊牙挺一挺就過去了,你想想畢業后我們進公司遇到的研發問題,時間那麼緊迫,心裡都沒有底,實驗總失敗,到後來不也都過來了嗎?我看了看周圍的人和事,其實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到後來都不過是得過且過,時間是一直向前走的,懸而未決的事,最後都向時間妥協了,得過且過的,稀里糊塗的就過來了。像你問的那些問題,我覺得,與其問我,不如你自己去尋找答案。」之後又說了些與話題無關的話,鼓勵了他幾句,就轉移到其他輕鬆的事上了。
等送走了L,我開始靜下心來想他說的話。我開始尋找,為的是給他一個像樣的答案。結果,時間一晃而過,L訂婚結婚的事最終還是解決了,家裡貸了一些款,丈母娘家裡也出了一部分錢,小兩口努力工作共同還房貸,再後來生兒育女。而我也輾轉,換了工作,離開了那座城市。
後來斷斷續續的發了幾封郵件給L,依舊探討一些無關痛癢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