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臨終託言
飛浪頹然倒地,掙扎良久才僵卧在一灘臟血之中,面目朝下,形容猙獰,一把劍正冷森森的直插在他的背上,凜然正氣,不動如山。
姜崖雙手顫慄的退後了幾步,萬盛和尚粗喘著氣,笑道:「孩子,過來罷!」
萬盛和尚撕破胸前殘破的袈衣,赫然有一道五指張開的褐色掌印凝結在他的肉身上,最後一掌飛浪雖然沒有用盡全力,卻也托掌風將血毒打了和尚的心脈之上。
萬盛和尚以為那小孩的一劍能助自己逃過一劫,怎知,血毒入侵心脈,終究還是難逃一死,終究,還是不幸被一個瘋道人所言中,自己果然只有三日的性命,現在掐指算來,三日的時間不多不少,正是此刻,正是當下!萬盛勉強撐著身體,遍體之上已經有血毒如一條嵌入奇經八脈的游龍一般,里沖外奪!
他急忙點了幾處大穴,封鎖上路經脈,暫得片刻安寧。倏地掏出一封信,遞給姜崖,道:「小施主,老衲有一事相求。」
姜崖緩緩走了過來,忌憚似的繞開飛浪的屍首,接過了信,道:「大師,我這就去鎮上找郎中!」
「不,我只有片刻的性命,施主,你務必依我所言去做,將此信交到三山道門上,由掌門親啟則個!此中茲事體大,你若不能代我完成,老衲死不瞑目!」
「大師,您儘管說!」萬盛和尚說話的氣力逐漸弱了下去,姜崖伏在他的嘴邊,聽他的囑託。耳語了幾句話后,姜崖頻頻點頭應允,另有幾滴渾淚滴落了下來,他已經不再少不經事的那個少年,這幾日連續遭受的慘禍,他的淚水已經很少了。
「只可惜,我萬盛法師貴為崇安寺三大護法之一,一生修為,卻可嘆無半個徒兒可以繼承衣缽。孩子,你我有緣,你可願在我臨終前,叫我一聲師傅嗎?」
姜崖本就伏在萬盛的近前,聽聞此話,退後一步連續叩首了三遍,恭恭敬敬,真心誠意。
「好,好,這座廟宇雖然破落,卻也是我佛門所屬!在此收徒,並不會壞掉崇安寺規,今日我就在這琉璃藥師菩薩的近前,收下你,你,起身吧,再到我近前來。」
「師傅...」姜崖怔住,萬盛和尚的面部已經青筋暴起,血液暗沉,讓人望之心驚!
「我現在就傳授你一套我獨創的佛字降龍手心法和其中最精要的招式,沒時間了,你且看好!」
姜崖先將招式莫背於心,只有五招,並不難記。而心法秘訣,則由萬盛法師口傳心授,但講到了一半,他忽然嘔出一大灘血污,褐色毒血就噴在胸前的皮膚上,萬盛強忍痛苦,卻已再難開口講話,便用手指蘸了血漬,在袈裟上寫下另一半。直到寫完最後一個字,他才釋然般的看向門外,看向遠方,紫極峰正青翠欲滴的矗立在視野之中。
「孩子,你以後想做一個什麼樣的人?」
「我要做一個不受欺負的人!就用師傅您教我的武功,行俠仗義,做個俠客!」
「保護自己易,保護萬民難,使一己不受欺負易,使一國不受欺負難,徒兒,我只有這一句教誨,你且牢記,俠之大者,往往有忘懷得失之境界,為國,捨身忘死,為民,鞠躬盡瘁,甚至殺身成仁...你...」
他褪下手臂上的金環,十數道金環卻只剩下一個是完好無損的,遞予姜崖,又急忙將他拽緊到自己的近前。姜崖一愣,他明顯感受到和尚拽住自己的厚實的手掌,正在逐漸失去力量,最終,萬盛也頹廢似的靠在佛堂前的供桌邊,眼眶發青,血筋突出!從他猙獰的表情,姜崖能看出萬盛在遭受一種劇痛的煎熬,只是他的那雙眼睛仍然死死的盯著姜崖!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訴說,卻只張嘴,發不出任何聲響!
「阿...彌陀佛...」姜崖不曾禮佛,卻也知道這佛家箴言,恭敬的深鞠一躬后,將信件揣在懷裡。姜崖這幾日所見所聞,與他此前生活的十餘年都是一種顛覆。不曾殺人,不曾見過死人,不曾見過成千上萬的死人,不曾見過暴虐到封魔的那群人,連手無寸鐵的百姓也要趕盡殺絕...
但現在他都見識了,他本就冷寂的面目上,有多了一絲肅殺的氣氛。那些屠殺村子的人的面目,他都記得,那些肆意草菅人命,殺死父母的劊子手,他咬著牙發誓要報仇,要做一個可以保護最親的人的俠客,而不是,像現在的自己這樣無能!他看了看自己的雙手,在殺死飛浪之後就一直都顫慄不止!
就是這雙顫慄不止的雙手,在破廟后的一顆槐樹旁,他用了三個時辰挖了一個可以容納萬盛軀體的土坑。他本不懂這些安葬的規矩,但事已至此,他只能依樣畫葫蘆,草草的將只認識約一個時辰的師傅親手埋葬。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在埋葬時痛哭不已。或許,是尚且弱小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慘死在畜生的刀口下,至今還身首異處,無人安葬。姜崖越想念父母,就越看眼前的萬盛和尚親切,然而,只可惜相逢是短暫的...
亂世,亂世。
有多少人像我一樣的流離失所,家破人亡呢?
有多少弱小的人如魚肉般任賊欺凌,無所依傍?
這世道,人若浮萍於世,究竟該何去何從?
----
信件在胸口,寶劍在手邊,金環戴在左臂,對人生最初的追索,不斷回蕩在腦海間。
走!上山!
.
(各位讀者好,新書已經開了第二天,也不知道這本書會不會有人喜歡看下去。如果覺得還可以,就在下面給作者留留言,說兩句聊聊你喜歡的情節,又或者,隨便侃侃你們喜歡什麼樣子的武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