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悄無聲息的離開
陸卿初仔細估算了一下鐵鏈的長度，大概剛好只夠少年從裡屋走到門邊，就差那一步的距離，導致他永遠無法走出這間宮殿。
他關上門，走到少年對面坐下。
少年輕咳了兩聲，攏了攏披在身上的大氅，牽動鐵鏈發出嘩嘩的聲響。
少年替他斟了杯熱茶，接著道：「深秋夜寒，喝點茶水暖暖身子吧，小心些別著涼了。」
陸卿初將茶杯捧在手心裡，看向他的目光透著好奇，問：「你是何人，為何被關在此處？」
「好奇心害死貓啊，陸公子。」少年道。
陸卿初挑眉，反駁了一句：「我又不是貓。」
少年輕笑一聲道：「呵，陸公子可真有趣。」
陸卿初：「聊聊唄，你犯了什麼事，小小年紀被如此虐待？」
要真是什麼罪無可恕的事，理應收押天牢等候處斬，或者被拉去如訓軒才是，可要是沒犯什麼大罪，沒理由被如此糟蹋作踐吧？
少年古怪一笑：「誰說我是因為犯事被關在這裡的？唔，我因為什麼被關在這，公子應該很快就會知道了。」
陸卿初敏銳地從這句話里察覺到不同尋常的信息，問：「是否跟十二殿下有關？」
少年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蠟黃的臉上突然浮現兩抹不同尋常的紅暈，他立刻拿出素白的帕子捂著嘴又咳了兩聲，伴隨著鐵鏈的晃動聲，頗有幾分刺耳。
等他放下手時，本無血色的唇被染上了一抹鮮紅。
陸卿初皺眉，下意識地伸手去為他把脈，瘀滯紊亂而虛弱的脈象，像是……被某種毒藥拖垮了身子！
不過幾個眨眼的功夫，少年就抽回了手，只聽他驚嘆，「沒想到陸公子竟還會醫術！」
陸卿初道：「我救你，你把你知道都告訴我，如何？」
少年單手托著下顎，又露出那抹古怪的笑，半晌后搖頭道：「你連我的身份都不知道，也不知道是誰給我下的毒，說這話的時候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會因此付出什麼代價？」
陸卿初：「……」
少年接著問：「據我所知，你進宮不過三月，幹嘛要對十二皇子這麼上心呢？要知道皇家人可都是沒心肝兒的呢，你對他們再好，他們也只會記仇不記恩。」
「這個就不勞你費心了。」陸卿初淡淡地道。
少年道：「唔，確實，不過我還是想說一句，你真的很沒眼光啊，嘉睿帝兒子那麼多，你挑誰不好，偏偏挑了沈明墨。」
陸卿初：「……」
這真的是個孩子？怎麼說起話來比他還要老氣橫秋的？
再說了，這是他自己挑的嗎，這根本是沒得選好吧？
不過他也沒覺得沈明墨有哪裡不好就是了，反而是覺得嘉睿帝白白浪費了一顆好苗子。
至少在他眼裡，沈明墨比皇長子沈柯的可塑性大多了。
「既然你不想聊十二皇子，那我們就說點別的吧，」少年接著道：「提醒你一句，倦勤齋不是個好地方。」
陸卿初奇道：「怎麼個不好法？」
少年道：「十難活一，進去十人，難有一個活著出來。」
陸卿初面色不變，只是輕輕抿了下唇。
少年見狀頗為訝異地挑了下眉：「你不怕嗎？」
陸卿初：「怕能改變什麼嗎，多謝你的提醒，到時我自會小心。不過你是不是可以告訴我了，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對宮裡的事一副了如指掌的樣子？」
少年笑道：「你可以叫我蘇珩。」
「……」陸卿初見他不想多說，索性岔開話題問：「既然倦勤齋那麼危險，為什麼皇上還要把兒子送進去？」
蘇珩：「嘁，不是說了皇家無情，坐在最高位的那個更加心狠手辣的緊，為了安撫重臣情緒，什麼事做不出來？」
說完，他打了個哈欠，送客道：「雖然我很喜歡你，不過時辰不早了，陸公子請回吧，早點休息，養足精神，畢竟，倦勤齋里什麼都有，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可要養足精神對待呢！」
陸卿初道：「說的跟你在裡面待過一樣，這麼篤定？」
蘇珩大概是真的困了，蜷縮在寬大的椅子里，眼皮一搭一搭的，復又攏了攏大氅，含糊不清地道：「七年前，我被送進宮來的第一天，住的就是倦勤齋。」
頓了會補充道：「那年我四歲，一個人進去，住了整整一年哦。」
陸卿初抿了抿唇，除了對幼年時期孤苦無依的蘇珩有些同情以外，並沒有產生過多的情緒。
畢竟倦勤齋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他並不清楚，根本無法感同身受。
等到陸卿初出了門並將房門帶上之後，蘇珩才微微睜大了點眼睛，輕聲開口道：「陸家難得出了只『小鹿』呀，真是溫和冷靜的一個人呢。」
「唔，真期待從他臉上看見無力痛苦的表情啊，想想，就讓人心情愉快呢，是不是，糰子？」
「呵呵，可以啊，不過不可以欺負的太過分哦，要是把人給嚇死了，你也不用回來了。嗯，那就等我什麼時候對他不感興趣再說吧。」
他像是喃喃自語，又像是在跟人對話一般說了半天後，這才拖著一副羸弱的身子挪到裡屋去。
而已經回到霽月殿的陸卿初意外的清醒，腦海里不斷回蕩著蘇珩的話。
越是深思，越是寒毛直豎。
次日一早，天剛擦亮陸卿初就醒了過來，絲毫沒有睡過的昏沉感，他甚至不記得自己昨晚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拉開門，白茫茫的霧沁涼沁涼的，直往骨頭縫裡鑽。
洗漱完后，他冷的不由搓了搓胳膊，看見周媽正拿著掃帚在清掃殿前的落葉。
於是走過去向其打聽倦勤齋的事。
只是讓他失望的是，周媽也只是聽說過這個地方好像特別邪性，其他的卻是一無所知了。
他站在瑤仙殿門口猶豫著要不要進去看看沈明墨，然而最終還是沒有推開門，只是跟周媽交代了兩句暫時要離開一陣子之類的話，讓她照顧好幾個孩子。
直到第一縷陽光穿透雲層驅散了霧氣，兩個御林軍來到鍾粹宮，陸卿初知道時間到了，安撫過周媽，囑咐她不要聲張后，就背著個包裹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