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切記早歸

第二十四章 切記早歸

冉盈點點頭,覺得今日的氣氛確實頗為怪異。宇文泰他……怎麼彷彿有些傷感?她偷眼看他。明明是個雅人深致玉樹臨風的青年,卻為何總是那麼沉重。

一時間,兩人都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拿著自己的酒杯一小口一小口地啜著。明明都知道對方心裡藏著一團話,卻誰都不開口。氣氛既詭異,又有幾分莫名其妙的曖-昧。

晚風颯颯地吹來,拂過涼亭外的一小片竹林,發出嘩嘩的聲響。

兩人都沉默良久,宇文泰問:「阿冉就沒什麼話要同我說了嗎?」

冉盈輕輕將唇貼在酒杯的邊上,抬眼看了看他,搖了搖頭。

他對她已將情意表露得如此明顯,她就當真半分不往心裡去?他在她心裡,當真半分都不如那個少年?

宇文泰下了榻,走到她跟前,將手輕輕放在她的頭上,低沉著聲音說:「你這小東西啊,一再地拒絕我……是看我好欺負是嗎?」

冉盈仰起頭看他。他的白紗大衫在晚風中拂在她的臉上,鼻下帶過一陣龍涎香的氣味。這高貴的香氣提醒她,遠離面前這個危險的人。

冉盈說:「冉盈不敢。」不知為何,他今晚這樣,也讓她有些情緒低落,無心和他說笑。

宇文泰垂目看著她的臉,若有所思。

「天色晚了,你明日再走吧。」說完,他大步離去。

冉盈目瞪口呆,就算要留宿,都不給安排間房?

這夜,因為喝了些薄酒,冉盈在涼亭的榻上睡著了。初夏的夜,清風微涼,庭院里花香撲鼻,蟲鳴悅耳,冉盈睡得分外香甜。

夜半時分,宇文泰輾轉難眠,悄悄過來看她,輕輕給她蓋上一層薄衾。

他站在她面前,沉著臉久久地看著她。

「公子的妾位,冉盈不需要。」

她想要的還是那個於子卿啊。在她的眼裡,無上的權力並不能為他宇文泰裝飾一分一毫。

這驕傲的孤兒,縱使無父無母,家族覆亡,在這亂世里,依然活得這麼有風骨。宇文泰明白,她一次次地戲弄他、惹怒他,是為了拒絕他,是不想和他這個身居顯位的人扯上任何關係。她會喜歡於子卿那樣優柔幼稚的書生,卻不會鍾情他宇文泰。因為她深知,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是善於衡量利弊得失。跟這樣的人在一起,感情隨時會被拿出來衡量、計算、和捨棄。

她不想要這樣的感情。

更不屑成為他的妾室。

只是她這一去,山遙路遠,或許更是日久年深。這年月,戰爭,流民,飢荒,時時都在威脅著每一個人的性命,不知道她這一去,還有沒有命回來。

第二天一早,冉盈醒來,涼亭四周的帘子遮著,外面已經大亮。

她起身掀開帘子,走出湖心島。昨日那兩個小婢見了她,快步走過來,福了福身子:「女郎醒了。」

「他人呢?」冉盈問。小心提防著他又忽然跑出來刁難她。

小婢子一笑:「郎君天沒亮就走了。」

冉盈回過頭,怔怔地對著湖心島上的涼亭發獃。這次同他見面,總覺得他心事重重,似是有什麼事想說,卻欲言又止。

她滿腹疑惑,跟著小婢子簡單梳洗了一下,結好長發,換回學子白衫,走出門去。卻見一個士兵,牽著一匹馬,等在外面。

冉盈一看,那馬通身烏黑油亮,沒有一根雜毛。這不是宇文泰的馬嗎?他沒走?

冉盈警惕地朝四周看看。這人怎麼花樣百出啊?

那士兵牽著韁繩走過來,行了個禮,將一包東西遞給她,說:「這是丞相為女郎準備的。」又遞上韁繩:「丞相將這匹馬借給女郎。」

什麼?借?冉盈一頭霧水。誰跟他開口借馬啦?還準備東西?她用手捏了捏那包東西,應該是一些衣物和銀錢。

冉盈撓了撓頭,他到底想怎樣?

士兵學著宇文泰的口吻說:「丞相說,阿冉此去山遙路遠,孤這匹馬名叫蒼鷺,日行千里,借於阿冉一路代步。只是這馬是孤心頭之愛,阿冉達成目的之後,須將蒼鷺還回長安。」

冉盈接過士兵遞過來的韁繩,嘴角扯了個弧度想笑,卻鼻子一酸,差點落淚。那笑也沒了下文,只有彎起的嘴角,收不回來,十分尷尬。

這人!繞了這麼個大圈子,只為了對她說四個字:早些回來。

冉盈牽著一匹千里馬回到書院,書院里頓時炸開了鍋。

這劇情也太跌宕起伏了吧。這傢伙昨天讓丞相給他遞了兩次名帖,不知因何緣由在丞相的馬車下面跪了一個時辰,上了丞相的馬車一夜未歸,現在居然牽著丞相的寶馬回來了。

大家紛紛圍了過去,說是關心,都是在打探這一夜到底發生了什麼。

冉盈不理睬任何人,徑直走到院判的書房門口,恭恭敬敬地說:「學生郎英,有事想見院判老師。」

「進來吧。」裡面傳來一個聲音。

冉盈進去,在院判的書案前站定,一拱手,還未說話,院判說:「今天早上,丞相府送來一封信和一些禮品。信上說,你因家中有事,要回鄉一段時間是嗎?」

沒想到說辭都幫她準備好了,而且,還為她留下了退路。心心念念的,盼著她回來。冉盈心裡有些感動。

她恭敬地說:「是。麻煩院判老師了。」

院判點點頭:「那你且回鄉去吧。忙完了家裡的事,再回來。」

她退出書房,剛走到門口,身後院判突然說:「書院有書院的規矩。以後不得夜不歸宿。」

冉盈一聽,知道自己一夜未歸的事已經全書院都知道了,只得硬著頭皮應了一聲:「是。學生再也不敢了。」

出了院判的院子,學子們都聚在外面,一見他出來,都湧上來問東問西。

冉盈沒有心情應付他們,退後了兩步,拱著手躬身行了個禮,說:「多謝各位同窗幾個月來的關照,阿英因家中有事,近日要回鄉一段時間。歸期未定,我們後會有期。」

說完,也不待其他人開口,撥開人群匆匆往自己的房間去了。

收拾了一些東西,便打開宇文泰為她準備的行李,裡面是幾件男裝,都質料普通,毫不起眼。想是他不願她在外面惹人注目,白惹了麻煩上身。

畢竟一個衣裝華麗的少年郎獨自在外,容易被匪徒盯上。

除了衣服,行李里還有幾根黃澄澄的金條,冉盈拿起來掂了掂,約莫有個二百兩。

冉盈嘆了口氣。他呀,這是怎麼了?冉盈不懂,又無端有些惆悵。

一個男人想要得到一個女人,無不是用盡了手段要把她留在身邊據為己有,可宇文泰卻幫她準備好行囊,送她去未知的遠方。

她想到昨晚宇文泰問她:「你想要什麼?」

此刻,冉盈卻想拿這句話來問他。

宇文泰,你想要的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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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限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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