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烈 屬
送走了石樹芳等三人,劉燕平關好門回到了卧室,看到熟悉的房間和睡在床上幼時的兒子,她還是不能置信眼前這一切都都是真的。
今天是丈夫姜宏春開追悼會、下葬的日子,那今天就是1988年3月10號。
劉燕平急步走到書桌前,拿起日曆,手裡捧著的正是翻到標有1988年3月5號字樣的那頁。自那天起就沒有人再去翻撕,日期也就一直停留定格在那頁。
丈夫姜宏春是某團三營營長,在3月5號執行公務的時候,不幸遇難而光榮犧牲的。
3月10號,追悼會、葬禮、醫院。兒子、入伍、車禍,這些情景雜她腦海里旋轉起來。這似乎自己都經歷過,劉燕平的頭又開始激烈的疼痛起來。
她只有深呼吸,努力控制去住自己的身體和思維,讓它逐漸靜止最後腦子裡成為一片空白。
直到她慢慢恢復到平靜,才後知後覺的明白,在追悼會--葬禮--醫院之後,自己竟然做了個由每個分分鐘鍾經歷過累計為十年時間的夢。
那夢之前呢?她摟著熟睡的兒子,努力的回想今天在自己昏倒前的時刻所發生的事情。
丈夫犧牲后,姜家得知消息後來了人,是姜宏春的父親姜保昌和他的兩個弟弟姜宏夏、姜宏永。以及自己的娘家二哥劉安平也和他們一同過來了。
還有老家南平縣來了位副縣長做領隊,帶著當地的民政部門和姜家所在的白楊鎮鎮政府代表等一行人。
在今天的追悼會上,軍區的首長也來了,還接見慰問了自己和姜老爹他們一行人。
似乎是好遙遠的記憶,但她還記得追悼會上是高團長介紹的姜宏春平生事迹和犧牲的經過;韓政委宣讀了軍區批准姜宏春同志為「革命烈士」的稱號的通知。老家來的縣政府副縣長也在追悼會上發了言。
後來呢,劉燕平又苦苦的回想著:追悼會結束後接著去安葬丈夫的骨灰,在烈屬陵園裡,當她看到裝有姜宏春骨灰的盒子被放進墓穴里,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原本就顫抖的身體,只覺得全身發軟,嘴裡像是被堵了棉花般的呼吸困難,後來兩眼發黑之後便無知無覺了。
劉燕平頭又開始針刺般的疼痛起來,難道自己暈過去后呢,就是一直在做了十年的夢?她用力揉了揉太陽穴,好像在夢裡十年時間裡面,自己也極少回憶這段往事,開始是迴避,後來是繁重的工作強度,讓她也沒有時間和也沒有精力來感傷起這段額蹙心痛經歷。
那麼在夢裡,當自己這個時候在幹什麼呢,劉燕平皺著眉頭苦苦回思著。
突然間在醫院裡的畫面像放電影一樣在她腦海里奔涌而出。她當時也是躺在醫院裡,蘇醒過來的她悲痛欲絕,只知道抱著輝輝哭,後來護士進來給她點滴里又加了葯,她慢慢就昏睡了過去。
在她神志有些清醒,有些能控制自己情緒的時候已經是三天後了。
團里的高團長、韓政委都來到病房裡看望她,仔細的向值班醫生諮詢了她的身體情況。並詢問她生活上有什麼實際困難?還有什麼要求之類的話。說團里能解決的問題都儘力解決,團里不能解決的,通過協調的方法也儘力解決。
他們臨走時又囑咐讓她安心養病,等身體恢復了再考慮這事,就是以後遇到困難了也可以來找團里。
後來呢?劉燕平細思苦想著夢裡她當時是怎麼打算安置以後生活的。
沒有打算。是的,自己當時是沒有任何打算的。那時自己再怎樣年輕,也應該有25歲了。何況還是一個5歲孩子的媽媽了。想到這裡,劉燕平狠狠的鄙視了夢裡的自己。
家裡人可是為自己和孩子打算的。孩子的爺爺姜老爹在她出院的第二天,就來到家裡把他的想法對程燕平說了。
「燕平,我在這會多待幾天,一來是不放心你的身體,還有也是想等你好些了,帶著你和輝輝一起回老家。」
劉燕平有些木訥的看了看公爹姜保昌。
「回家?」
「是呀。家裡有我和你娘在,也可以幫著你照顧輝輝。你在這裡孤苦伶仃一個人,還帶著孩子,吃飯都成問題。」
姜保昌用力吸了口旱煙,又接著說「再說你在這工作也不是正式的,王縣長臨走的時候和我說,像你這種情況,回到縣裡,縣裡會給你安排一個正式的工作。」
「那,那我再想想。」對姜老爹的話,劉燕平一時沒有接受明白,現在的她腦子裡面是一片空白。
公爹姜保昌走後,劉燕平思前想後也沒有個主意。
現在部隊所在的警衛團就坐落在直轄市牡丹市東郊區,兒子輝輝在團機關上幼兒園中班,自己以後就是不在做部隊里家屬工,在牡丹市找工作機遇也是很多的。
只是輝輝剛失去父親,要是回到老家有爺爺奶奶在,也可以彌補些孩子失去的親情。
等陳雪她們來家裡陪她說話的時候,劉燕平把姜老爹的打算和自己的猶豫告訴了她們。
陳雪、石樹芳都贊同她帶著孩子回去的主意。
只有張松翠說出不同的意見,「姜大爺說的也有他的道理,不過現在我們這裡總歸是在大都市,不用說你的工作好找,就是輝輝上學,學校的整體教育素質也比縣城高了很多。」
聽到張松翠這樣分析,石樹芳接過話說「燕平,這事你要仔細想清楚。松翠說的話也是事實。」
陳雪也是勸程燕平多想想,「姜大爺也是為你考慮的,你真不回去,我看他也不會強迫你的。」
聽他們多次提到姜老爹,劉燕平想到的更是公婆他們對她的好。
對著每年她探親回家帶的禮物和錢,公公婆婆總是念念叨叨說他們就是有點積蓄也花在路上的盤纏上面了,哪還有結餘買東西帶回來,還說家裡種著莊稼收有糧食,自留地有蔬菜,都不用買,後院還餵了羊和雞鴨,怎麼也比他們寬裕靈活的多。還總是在他們過完探親假臨走時,花生、大棗等家鄉土特產塞滿他們的包裹。
婆婆知道她會裁縫衣服,還從家裡拿出錢來給她買了台縫紉機。
現在他們二老痛失長子。聽三弟說,婆婆在家聽到長子犧牲的消息,當場就昏厥了過去,受不了打擊病倒了,這次也沒能來這裡見長子最後一面。
劉燕平想能讓輝輝在他們二老膝下承歡,也算是親情取暖,盡量降低他們祖孫因失去親人,帶來的傷害吧。縣城是條件不如這裡,可自己有手有腳,在哪不是靠勞動吃飯呢。
自己最後決定帶著兒子和公爹姜保昌一起回老家去。
劉燕平靠在床上,細細回顧這夢裡發生的這一段情景。劉燕平很是理解夢裡的自己當時的想法和決定。
可事實結果呢。
劉燕平回想到夢裡的一切,心裡頓時起伏難安。
那夢裡的邏輯也太緊密了,持續發展了十年,沒有倒播,沒有插播,完全像真實的日子一樣的發展,是那樣的清晰。
一幕幕,一件件。都是親身經歷后才能有的感知。
天色有些微亮的時候,劉燕平已經可以十分地肯定:十年時間所發生的所有,那是自身,實實在在經歷過的,是真真切切的存在的十年。
劉燕平把被子給輝輝掖好被子,起身穿好衣服。到衛生間用涼水洗了把臉。
她已經不打算再去追究和苦思冥想這件匪人所思的事來由與究竟。
當前重中之重是該如何來選擇以後要走的路。
路要是走錯了,不是你吃苦耐勞,更不是你忍辱負重就能解決改變人生命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