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到深處終不悔·捌

第八章 情到深處終不悔·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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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月是個撕書人,把故事章節塞入每一扇窗戶,開幾朵微笑的,流幾滴淚的,浮世如倒影。

早晨恆常令我歡心,彷彿攝取日出的力量,有了賓士的野性及征服的慾望。

我的愛情是一部水經,從發源的泉眼開始已然註定了流逝與消逝,因而奔流途中所遇到的驚喜之漩渦與悲哀的暗礁都是不得不的心愿。

春到芳菲春將淡,情到深處情轉薄。

訪你,於有霧的春晨。

你甚美麗,你一向甚我美麗。

人完全浸潤在自己的多情里,以至於認為其多情可以更改亘古不變的律則,人信任了自己的多情,忽略時間正在無情地冷眼相看。

扛著不輕不重的今生,到處瀏覽自己的前生和來世。

天堂鳥是花中動物,它其實不是花,乃是因為某個特殊且不可原諒的理由,被造物者罰為一隻不能飛的鳥,禁錮於花族之中。

天書有的有字,有的沒字。對我而言,無字天書是比較好懂而且內容豐富些。讀有字天書需要一等的智慧,讀無字天書,則需要一等的心情。

當我把所有的集子同時翻到最後一頁題曰最後一首情詩時,午後的雨絲正巧從簾縫躡足而來。三月的駝雲傾倒的是二月的水谷,正如薄薄的詩舟盛載著積年的亂麻。

她愛她的扁舟甚於愛你,猶如你愛你的船甚於愛他她。如果你為她而舍船,在她的眼中你不再尊貴,如果她為你而棄舟,她將以一生的悔恨折磨自己。

如果生命是一冊事先裝幀,編好頁碼的空白書,過往情事對人的打擾,好比撰寫某頁時筆力太重,墨痕滲透到後幾頁,無法磨滅了。時光,重疊在一個人身上。

我不斷漂泊,因為我害怕一顆被囚禁的心

那樣的懸崖年少,畢竟也一步一步攀越了,這些都是生命的恩澤。許多個將夜未夜的晚上,自己散步著,升起了淡淡的、驀然回首的暖意,心裡是感恩的,不只是對人、對知識、對季節,更多的時候,是對那磅礴豐沛的生命之泉。

人的心中是否也有兩個相對的天空,一個是艷陽高掛的白晝——我們能夠看清楚對方的一顰一笑,聽到他的聲音里蓄著的是喜是悲。我們能無誤地辨認哪一張臉該配哪一個名字,我們知道誰是誰。如果對方把另一個天空翻轉在我們面前,那麼一切的存在都將變成不存在,除了黑暗還是黑暗。

未入山門身是客,隨雲隨波隨泥漚;甫入山門身是誰?問天問地問乾坤?一樣的日月,卻異般心情,我心愿是一個無面目的人,來此問清自己的面目。能不能識得佛光山的真面目,我不敢說了,但真的在隨思隨喜,只緣身在此山中。

百年前,是否你也是細裁合歡扇的美婕妤?綻不完的笑容,溢不盡的恩寵,款款是你輕點的舞姿,是你翩翩的倩影。簫笙吹斷水雲間,鳳閣醉飲不歇夜,萬里煙籮只為博你一笑。日日春殿怨春冷,我想象你嬌嗔的櫻桃嘴。

人生像一場大虛幻,何必因掙扎而掙扎、執著而執著,哪怕只是一根草的幸福也該抓住,下一波猛浪襲來,說不定連一根草也沒了。

攤開手掌,陽光菲薄,一如你的許諾。太愛你,所以希望你以許諾勾兌眼淚,以永恆明見柔情,卻不曾料到,歲月將你的微笑做了伏筆,只待風沙四起,塵埃遍野,便折戟揚刀,殺一個回馬槍,陷我於永無翻身之日的險境。

是不是來自於生的終歸於死,痴守於愛的終將成恨?是不是春到芳菲春將淡,情到深處情轉薄?

在你卜居的深山窮野,你宛若處子與生滅大化促膝而談,抱病獨居的信,不改涓涓細流的字跡:「有天半夜不能安睡,出至陽台。山間天象澄明,月光大片大片灑落一地。」

榮華或清苦,都像第一遍茶,切記倒掉。而濃茶轉淡,飲到路斷夢斷,自然回甘。

濤濤不盡的塵世且不管,我們三世已過。

我們唯一遺憾是無法聚膝,然而這也不算,靈魂遙遠才叫人飲憾。現實若圓滿無缺,人的光華無從顯現。

你笑起來真像好天氣,白皙素凈的臉上總是閃著光輝,似一種累世方能修得的智慧,完整地帶到這世。

覺人間,萬事到頭來,都搖落。

那麼,深愛我所深愛的,此去人間,應是無怨無尤。

然而經驗中,讓我刻骨銘心的紅色,卻跟血、牲禮與火焰有關。

蒲葵園子里,蒼蔥籠郁,雖然沒有參天之勢,卻有古木之嘆。尤其黃昏的時候,隔著一條馬路看傅園,那真是一座孤寂的叢林,時間與空間一起犯銹了的那種。

情在物在,情盡物滅;物之所以珍貴,乃是因人心相印足以生輝,既然心生別意,再美的物都是落花流水。

物,永遠是物,有情人一拈手,蔬食飲水自是玉液瓊漿,情盡緣滅,則鳳冠霞帔無非是衣冠古邱。

靈魂是一匹女綢,分叉的愛就是利剪,裁碎了兩儀四象之後,縫製的不是嫁裳,是壽衣,若再要由他親手為我穿上,便當作是一場葬禮——過去的我已然死了。

傳說后羿射下了九個太陽,沒有人曉得那九個太陽哪裡去了。我猜測,大概統統隕落到地面上,觸土成花了。於是,有軟枝黃蟬。

人之將老,若無忠言,必有落葉。

有些滋味,哪怕小到風怎樣爬梳發髮絲,雨怎樣沁潤龜裂的嘴唇,都必須等到相當的年歲之後,才能玩味其中的深奧。

如果,浪濤不曾卷盡千古風流人物,東坡也不會有大江東去之嘆了;如果他不曾嘆人世如夢,我也不會在江月的篇幅中聞到他灑下的酒香了。

曾經為果實的掉落而讓我心驚。樹梢到地面是一段相當的距離。樹身把果子以丟落的手勢拋向泥土,那是一段貶謫的過程,泥上枯乾的葉鋪成迎接的毯,掉落的剎那,果子以最大的衝力向地面撞個滿懷,葉便蜷縮地吶喊起來,迴音翳入亘古蒼茫的穹蒼。

拾起傘和鞋,拾起人間種種。再漫長的沙岸,都必須一步接一步走完。前身今世,都要是認真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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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時節不見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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