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一碗飯的恩情

晚上，樓清羽剛跟阿嬤說了這個月的收益，李紅梅放下筷子，從房間里掏出一個小布包，解開綁結，零碎的散錢被整整齊齊的放置在裡面，是李紅梅平時接下的縫補手工活的酬勞。

「阿嬤賺的沒你多，帶上這些，明天早上去一趟你堂姑母家裡，不要讓你堂姑母難做。」

樓清羽的堂姑母也是當年的受害者之一，因為樓清羽家對她有過幫助，當年樓振宇找上門來借錢，也是二話不說答應了，但三番兩次借錢下來，數額越來越大了，已達八九萬之多。

等堂姑母發覺不對，聯繫李紅梅的時候，兩方一溝通，小叔向外人借錢的事才被樓清羽一家知道，順藤摸瓜也就知道了樓振宇染上了賭癮的事。

「阿嬤，你留著，我這裡有。」略微昏暗的燈光下，眉眼精緻的少女搖了搖頭，輕輕推開老人遞過來的散錢，神色有幾分固執。

「清羽，拿著！」李紅梅聲音微微拔高，一向慈祥的老人臉上此刻有幾分肅意，「雖然你堂姑母念著舊情沒催促我們，但我們做人不能這樣，欠了別人的就要早點還，否則，咱們這個心啊，永遠不會安寧的。」

李紅梅雖然讀的書少，懂的道理粗淺而簡單，但她為人處世的原則和生活智慧，無形中時刻的影響著女孩。

「知道了，阿嬤。」

樓清羽微微垂下雙眸，濃黑的睫毛如黑蝴蝶一般停滯在眼瞼上，鋪上一層淡淡的陰影，李紅梅無聲的嘆了一口氣，「阿嬤知道你孝順，等著你以後賺錢了讓阿嬤享福。」

「會的！」女孩的眸光亮了下，嘴角的淺笑好看而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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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電梯的門慢慢打開了，一道纖細而高挑的身影從內走了出來，背著一個黑色的書包，邊角有些破損，拉鏈也裂開一點，看上去似乎用了好幾年了，剛走沒幾步，腳步驟然停下了。

安靜的走廊里，一對男女吵架的聲音響徹整個樓層，聲音是從最裡面的鐵門縫隙中傳出來，一言一語都很清晰的傳入樓清羽耳邊，其中那道女聲便是樓清羽的堂姑母。

「梁明輝，你說什麼，你...還是人嗎？」

隨即，一道充滿怒火的男聲隨即響起，「我咋就不是人了，咱們家借了這麼年，沒收利息，沒催著要，就每個月還那麼一丁點兒的錢，樓曉莉，你就不想想你的兒子嗎？！」

梁明輝蹙著眉頭，桌面上放著幾份文件，上面滿是陌生的英文字母，這兩人似乎在為這些文件而爭吵著。

樓曉莉顫了顫嘴唇，垂眸看了一眼最裡面緊閉的房門，想起幾個小時前，一家其樂融融的坐在沙發上看著從M國跨洋寄過來的通知書，咬了咬唇，「那你讓清羽和二叔婆怎麼辦，清羽還沒滿18歲，二叔婆年紀又大，你....」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低，心裡似乎有一根繩子被兩方牽扯著，一邊是聰明上進的兒子，一邊是小時候對她家有恩的叔公，當初那個年代，如果是在世的叔公，也就是樓清羽的爺爺，贈予了一碗飯給她父親，現在哪還有她的存在。

「這錢借了五六年，又沒收利息，也沒有催著要，一碗飯的恩情該還也還了，你可別忘了，你叔婆現在住的那一套房子賣出去的話，還了的錢足夠供小聞的半年學費了...」

聽到男人的話，樓曉莉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自己伴侶，似乎再一次看清身側這個人的面目，「梁明輝，你...」那可是清羽和叔婆唯一的住所啊！

自從一年前自己失去了銀行高管的職位后，梁明輝對自己的態度忽然產生了變化，雖然只是微末的細節，但女性的敏感豈會不知，在之前，家中的大小事梁明輝都會徵詢甚至聽從自己的意見，但現在，事後能知會她一聲已經不錯了。

「當然，如果你叔婆自己不會賣，可以直接轉給我，我來幫她...」中年男子眼裡閃過一抹精光。

四十多歲的他戴著一副黑框眼鏡，穿著得體，身材維持的很好，放出去也算是個儒雅的大叔，然而話語里的市儈和無情出賣了他的真面目。

「啪！」

一道響亮的巴掌聲打斷了梁明輝剩下的話，深紅的巴掌印浮現在他油膩的臉上，打歪了他的黑框眼鏡，有幾分狼狽不堪。

梁明輝顯然沒想到樓曉莉會有如此舉動，額角上的青筋蹦起，一手扶著眼鏡，一手怒指著樓曉莉，「你這個潑婦，粗魯、蠻不講理...也就是我，才能忍了你這麼多年，你以為你還是....」

如同被氣壞的公雞，紅著臉在屋內不停的「喔喔喔」叫喚，如此姿態令人生厭。

「哦，是嗎？」樓曉莉神色有幾分冷漠。

看著眼前羅里吧嗦的中年男人，結婚前的那些甜言蜜語彷彿已冰封在底，只剩一地雞毛，「反正我不會去找叔婆，小聞的學費我會想辦法的。」

梁明輝揉了揉臉，鼻子重重的哼了一聲，嘴角上扯，語氣有幾分諷刺的意味，「你能想到什麼辦法，你以為你還是那個銀行高管嗎？」

樓曉莉離開了銀行之後，因為年齡關係，找不到什麼合適的工作，現在只能在一家私人企業做出納。

可這個出納工作並不好做，老闆並不是很信任她，只讓她處理一些小筆的支出和收款工作，所以工資給的不多。

屋內，隨著樓曉莉「啪」的一聲關門，結束了這一次爭吵。

門外轉角處的一處陰影里，貼牆站立的女孩眉眼生冷，濃密的睫毛遮住那雙黑眸，眼底的明亮徹然不見，滿是難掩的寂寥。

中年男子嘴裡罵罵咧咧的從屋內走出來，「這臭婆娘，一顆心都偏到她叔公家了，自家兒子的前途都不管了...」

發泄般的用力關上大門，鐵門猛的被撞到門框上，發出刺耳的聲音。

腳步聲漸漸遠去，拐角處的女孩慢慢走出來，黑眸盯著那扇鐵門看了一會。

難言的思緒籠罩在她心頭上，微微握緊手心，悄然轉身離開這裡，背影看似有幾分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