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鄉在墳里

蘇起把剛才的發現說了，最後道：「對方至少三人，已經在遺迹周邊，我們遇到同路人了。」

他舉起手中的登山杖：「距離這麼近，這些人應該看到我們跳傘了，我們的武器只有這個，接觸后不能輕易樹敵。」

遺迹雖然被暗世部嚴密監控，但法律上尚未明確性質，不能武斷地認為靠近的就是壞人。

何況朱斯蒂娜說過，被綁定系統的人不少，這些人很可能是其中一部分。

那就是真正的同道中人了。

能找到這來的，都不是等閑之輩。

丁嘉諾點點頭：「如果他們也是來調查的，這時反而未必敢貿然進入遺迹，誰都怕腹背受敵。」

這話說的沒錯，有來歷不明的人在附近跳傘，稍有行動經驗的都不會貿然進遺迹，萬一在裡面遇到危險，撤退時再被阻攔，那就死路一條了。

除非這些人進去了就沒打算出來。

蘇起沉吟了一下，最後道：「我們小心點靠近，大不了先接觸一下，如果他們先進去了更好，就算是幫我們趟雷。」

三個月前進入遺迹死得不明不白，雖然這次有了朱斯蒂娜，貌似了解些情況，可蘇起還是有些擔憂。

然而就怕對方也是這麼想的，打算放他們先進去，到時候就大眼瞪小眼了。

丁嘉諾也道：「我們這次只是來調查的，沒有非完成不可的任務，就把這些人也當作調查的一部分吧，沒搞清楚前別硬闖遺迹。」

朱斯蒂娜很認真地聽，默默點頭，一直沒說話。

三人迅速達成共識，立刻向遺迹進發。

山高林密，藤蔓虯結，這裡距離人類生活區雖然不過百里，但仍然是原始狀態，根本無路可走。

一路攀爬前進得不快，正好也符合了謹慎接觸的原則。

三個月前蘇起第一次來時，是直升機直接垂降到遺迹的，對於蠻荒的感受不那麼明顯，現在不禁疑問，這個所謂遺迹真是人類留下的嗎？

很難想象史前人類為什麼要在這樣的深山裡，修建一個沒用的建築物。

雖然直線距離只有兩公里左右，蘇起預估的一小時才能到達遺迹。

他的身體底子很不錯，爬山涉水並不覺得累，朱斯蒂娜動作敏捷，也完全跟得上，反而是丁嘉諾有點吃不消。

看來她這三個月並沒有進行過高強度的體力恢復鍛煉，或者修女的身體素質原本就較差，一時恢復不了。

蘇起在前開路，邊走邊輕聲問朱斯蒂娜：「我一直很難理解，你真認為自己故鄉在這雲芒大山裡？」

他見識過所謂的遺迹，原本像個廢棄的石砌地堡，露出地表的部分很小。

經年累月後，地堡早已被落葉腐植覆蓋，上面長滿了低矮灌木。

唯一的石門很矮很簡陋，暗世部盡量保持原風貌，只是用石塊封閉，沒有採取現代手段，很不顯眼。

再加上整個入口被藤蔓枝葉遮擋，如果不是特別提醒，一般人走過都未必會發現。

這樣的地方遠古時期都未必住過人，更像個大墳墓。

朱斯蒂娜遲疑了一下，然後小聲說：「我綁定系統三年了，大概一年前開始，在我的腦海里時常有個聲音在召喚，督促我儘快回歸。

漸漸地我相信故鄉在雲芒，是一座佔據了一整座山的城堡，城堡的周圍有護城河，再外圍是一片田野，與丁嘉諾修女描述的遺迹有很大不同。」

看來丁嘉諾已經對她詳細介紹過這地方。

她綁定系統的時間更長，是被指引呼喚而來，這有些匪夷所思。

「你說的城堡恐怕只有歐洲才有，我們東方基本都是城池，看來你受到自身文化的影響，有些臆想，脫離了實際。」

蘇起說得不太客氣。

朱斯蒂娜描述的一切和這裡的現實差別太大，他不得不懷疑這小姑娘異想天開。

他轉頭問丁嘉諾：「丁嘉諾修女，我們冒著生命危險從飛機上往下跳，你不會不知道這裡沒有城堡吧？」

丁嘉諾哼了一聲：「如果事情都和想的一樣，那還用調查什麼。她印象中的故鄉是雲芒山中的一座城堡，你說我們除了從這開始查起，還有別的選擇么？」

雲芒山中不可能有大型的城堡，有的話衛星早發現了。

不過遺迹是蘇起和丁嘉諾亡命之地，也是綁定系統的源頭，的確只能從這調查起。

蘇起嘆了口氣：「一個法蘭西紅髮女郎，不遠萬里來到華夏，不求名不求利，只為了尋找夢裡的故鄉，然後跳飛機拜墳頭，這特么算是認祖歸宗吧？」

朱斯蒂娜和丁嘉諾都沒理他。

空山無人，人語聲即便壓低也能傳出很遠，三人不再說話，默默登山，警惕戒備。

蘇起不時仰望天空中流逝的白雲，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也許未來的人生中，平靜的日子再次不復存在，他無疑走上了一條比以往更加複雜的道路。

在已經逝去的那個人生中，他沒有穩定的愛情和個人生活，終日奔波，時刻都有喪命的危險，雖然見識了人世間的黑暗面，卻失去了自己的世界。

說那個遺迹像個大墳是很準確的，那裡埋葬了他和丁嘉諾的過去。

他曾經為復生並獲得系統而欣喜，現在看來不過是捲入了更複雜的遊戲。

這個遺迹長年累月處於衛星監控之下，上面那伙人以及他三人的行蹤肯定已經暴露。

高清衛星可以拍清楚地上的一個棒球，所以他仰望流雲的照片肯定會特別清晰地出現在衛星資料里。

據蘇起所知，衛星下傳資料的周期是半小時，所以半小時內監控中心就會開始分析處理得到的圖片。

那麼他將被重點分析。

信息經過處理再傳到暗世部，再到最終決定調派合適人手前來調查，通常需要一小時，流程就像三個月前。

如此一來距離丁嘉諾提取特別賬戶資金已經過去差不多六小時，希望暗世部已經順藤摸瓜調查到了蘇起，那麼就會將兩件事聯繫在一起。

以暗世部情報分析人員的見多識廣，整件事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那麼就不至於派人來把三人直接掃射了。

向上攀登了半個多小時，路程過半，他們發現了倒伏、折斷的草莖。

看來之前那伙人也是從河谷方向上來的，大家路徑選擇基本一致。

三人前進越發小心。

又向前走了十來分鐘，已經登上山脊，距離遺迹不過三百米了。

就在這時蘇起突然聽到前方腳步聲紛沓，似乎有野獸奔突而來。

他立刻示意隱蔽，三人馬上分別躲在大樹后。

然後蘇起就看到一個胖子，穿著一身黑色登山服，戴著漁夫帽，如同野豬般從山上沖了下來。

而且邊跑邊喊：「殺豬！殺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