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難以樂在其中

「我覺得馬歇爾挺有眼光，你們也算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一對。」

這純屬胡說八道敷衍了事，馬歇爾就是個蠢貨，不管是與兩歲多黛麗安，還是與帝國長公主薩曼莎都談不上郎才女貌。

蘇起知道黛麗安說的是馬歇爾關於組建聯軍對付榮耀之子的建議，他不想對此發表意見，乾脆胡扯其他的。

作為榮耀之子的幕後主子，黛麗安突然問起這個，他當然有點戒備。

帝國覆滅后黛麗安表現得相當消極，同時也很偏激。

她基本沒有參與拯救帝國的行動，而是迅速滑向所有人期望的反面，熱衷於搞一些黑暗、死亡的東西，似乎藉此表達對人世的不屑，頗有點哥特搖滾精神。

現在突然對組建聯軍剿滅榮耀之子感興趣，不知道玩的什麼花樣。

其實這四天無所事事，蘇起想了很多。

關於榮耀世界的未來、榮耀之子們的未來，封神的未來以及自己的未來，他越想越覺得乏味。

他發現自己對這一切並不真的感興趣，並不想參與其中，更無法樂在其中。

封神已經全面激活了計劃，城邦領主們開始警覺，所有的一切都指向漫長而殘酷的戰爭。

這將是一個真正屍橫遍野的遊戲。

而蘇起進入這個遊戲后，卻發現自己並不具備玩這個遊戲的特質。

他之前看過一個小故事，很能說明眼前的狀況。

有一座孤懸海外的小島，突然爆發了一場可以通過空氣迅速傳播的可怕瘟疫，感染者必死無疑。

小島四面環海，有居民萬人，沒有任何途徑可供逃離。

目前染病的人有幾十個，這幾十人是全島的傳染源，如果不及時採取措施，醫生說在三天之內，島上的一萬多人將全部感染，最終死光。

在這種情況下：

認為法律是神聖不可侵犯的，任何人都沒有權利殺死這幾十個染病者以拯救其他人，結果導致所有人都一起死了的人，是法學家。

認為生死是上帝的安排，或者是因果報應的業，應該順其自然的，是宗教家。

不忍心殺死幾十名傳染源，於是帶領一萬多人冒險游泳、試圖逃離海島，最後全數葬身魚腹的，是慈善家。

而真正橫下心來，把染病的幾十個島民殺死，以拯救其餘萬名島民的，是政治家。

真正政治家的工作，就是傷害一小部分人，造福大部分人。

一個過於善良的人，是無法從政的。

這在任何世界、任何社會、任何民族都是如此，只不過形式有所不同。

蘇起認為自己和李奧娜骨子裡一樣，都是善良的人。

他可以是一名鐵血特工，卻成不了鐵血政治家。

他懷疑自己是否真有勇氣驅使成千上萬的人奉獻生命，只是為了實現崇高理想。

為了榮耀世界再現輝煌，為了所有的勞苦大眾得解放，於是犧牲一代人去浴血奮戰，想想容易，真要實踐起來恐怕很難。

猛然間成了封神的主人，蘇起一度覺得有意思，有需要時還可以暗中調兵遣將，的確挺腹黑挺好玩。

可當新鮮感過去了，面對的將是赤野千里的戰爭時，他很快猶豫了。

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他沒辦法像真正的政治家、軍事家那樣，從這樣的事情里找到成就感和樂趣。

戰爭一旦爆發，每天都會有人向他彙報死傷了多少人，而且這樣的彙報可能會持續數年甚至幾十年，這種情形只是想想他就覺得不寒而慄。

榮耀之子已經幹了不少血腥的事，他一直視而不見，畢竟那是過去已造成的事實，無法挽回。

對於接下去榮耀之子們如何合縱連橫、如何掃蕩榮耀世界，他目前還想不出自己能接受的行動方案，畢竟無論如何那都是血流成河的事情。

現在又多出城邦領主們開始蠢蠢欲動，打算組建聯軍對抗榮耀之子，蘇起更是頭大。

黛麗安突然直截了當問他對聯軍有什麼看法，蘇起不得不懷疑她的動機。

畢竟前幾天她還在懷疑蘇起與榮耀之子有瓜葛。

這樣的情勢下，他除了插科打諢，好像很難說什麼。

黛麗安冷冷盯著蘇起：「你這麼胡說八道，是急於證明什麼？」

蘇起嘴角一撇：「我需要證明什麼？」

黛麗安：「證明你已經變成了廢物，你以為我會因此放你走？」

蘇起暗暗鬆了口氣，黛麗安怎麼認為都行，只要不把他和榮耀之子再扯在一起就好，不能害死李奧娜。

不過這幾天蘇起處處撩閑惹人討厭，的確有這個意思，就指望著大家受不了他。

李奧娜淡淡道：「你問他這類軍國問題，只能說明你不了解他，王爾德什麼時候參與過這種事？」

黛麗安沒有理睬李奧娜，而是繼續看著蘇起：「沒參與不等於不懂，聰明人學什麼都快。

其實我最近一直在做聯盟的工作，已經聯絡了落日城、孤峰城以及奇蘭城共同組建聯軍，結果前往流香城說服馬歇爾時出了狀況。

我記得你以前是帝國堅定的支持者，在戰爭爆發后最黑暗的時刻，曾經公開表示帝國才能為這個世界帶來更美好的未來，現在我們的世界已經走到了谷底，到了再次崛起的時候，未來的一切會證明，你的論斷是對的。」

黛麗安洋洋洒洒說了許多，一副領導者的口吻，似乎在說：「世界即將重啟，跟著我好好乾，前途一片光明。」

蘇起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荒謬，黛麗安並沒有懷疑他，居然真的是找他這個封神幕後老闆談聯軍打擊榮耀之子的事情。

而且她前期已經做了不少工作，落日城、孤峰城和奇蘭城都是帝國重鎮，現在也是碩果僅存的十幾個大城邦之三，居然都答應了加盟。

這個前帝國的長公主，一向黑暗而孤僻，怎麼突然熱衷於權力遊戲了？

玩這個遊戲很危險，黛麗安萬一突然發覺蘇起就是封神之主，很可能立馬動手，讓他活不到下一分鐘。

看著黛麗安微微泛紅的小臉，蘇起直接反問：「你到底打算幹什麼？僅僅是肅清榮耀之子還是重建帝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