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火車快到站的時候，玉兒開玩笑地問：「咦，你是不是在跟蹤我？為什麼老是突然出現在我的左右？」

我則開玩笑地說她：「還說我跟蹤你？你呀，就是個蜘蛛精，不知施了什麼法術，總能把千里之外的我吸引過來。哎呀呀，天羅地網，欲罷不能！」

「哈哈哈哈！」我們笑了，都覺得對方的懷疑很有道理。

我們一起在桂林下了火車，又是一路談著無關緊要的話題，乘車一路來到陽朔西街附近的一個小地方。

這是玉兒落腳的地方。或者說是她每年除了四處旅行、參加志願者行動之外，呆的時間較長的地方。

來到寨子口的時候，我們看到了好幾個有院子的民房。玉兒讓我猜哪一個是她的，我一下子就猜對了。

「咦？為什麼你一下子就能猜對了？」她很奇怪地問。

「因為你的院子里有花啊！」我說。

「可是，別的院子里也有花啊！」她反問。

「他們的花呀，是植物的花！」我隨口答道。

「哼！你看好了，我的花不是塑料的！」她憤憤地說。

「噢，我錯了！我是說哈，他們的花是農作物的花。你的花，是真花！是單純的花，花草的花！」

「這還真是的！還是你仔細，不像前些日子陶迪那個木頭來，根本就瞎猜一通！竟然說有一個掛了女孩子內衣的院子就是我家。嗚呼嗚呼錯哀哉了！」她說了句上海話，並沒有注意到我在她提到前夫陶迪德時候有一點小尷尬。

「雖然離婚了，看來他們還有來往。」我暗想。但在這件事上，我想我沒有資格刨根問底。

於是我沒話找話地繼續猜測說：

「看來啊，你並不自己做飯吃，否則南方人家都會種一些菜的。另外。你是個小懶蟲，你看看，這些花都任其自然生長，沒有好好修剪打理。」

……

對於我的胡猜亂說，玉兒未置可否。

稍作參觀，我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當然，有玉兒在的地方，就一定是好的風景，我就會一定喜歡。我的旅行反正也是沒有什麼明確目的和計劃的「自由行」，於是就隨著她在這裡住了下來。

住了幾天之後，我驚奇地發現，我完全猜錯了。玉兒在這裡的生活不是我原本想象的那麼懶散和隨意，而是有點小忙碌。

在這裡，玉兒彷彿是一隻被放歸山林小鳥兒，整天唱啊跳啊開心快樂，白皙的臉上泛起青春的紅暈。在這裡，玉兒如同是被理想激勵著的十二月黨人，即使在條件艱苦環境里也保持著原有的高貴和樂觀，精力充沛，充滿激情。在這裡，玉兒好像是上了發條的玩具人，痛痛快快直來直去地做該做的事兒，不用費盡心機地想什麼。

玉兒在給一個偏遠地區的學校上課，主要教外語，偶爾也會代課講一些文學和美學。她教孩子們英語的方式與課本上不同，除了讓孩子們學會聽說之外，她還會用活潑的方式教給孩子們很多西方文化、禮儀、歷史地理、人文典故，西方人的處事邏輯和一些思維模式，講世界上的各類經濟模式和各種不同類型的生活方式，讓孩子們有機會了解外面的世界，有機會自由選擇自己的理想。

玉兒對這個自找的「事業」充滿熱情，有一種「機會難得應該十分珍惜」的誠惶誠恐心態，生怕哪裡做的不好，影響了孩子們的學習效果。我每天晚上幫助她備課，經常忙到深夜。備課時，根據課程的內容大綱，我們一起設計編織一個一個的故事，反覆進行演練和修改，以便第二天在課堂上用互動的方式傳遞給孩子們。我們一起備課演練時時，玉兒常常忍不住抿嘴笑了，我問她笑什麼，她說腦海里浮現出了的幾十個孩子充滿好奇和純潔的眼睛，對於很多問題和故事場景，她都預想到了調皮的孩子會怎麼回答，膽小的孩子會如何反應。然後第二天去依次驗證，果然如此，一切盡在掌握！因此，玉兒教孩子學習的那種享受和喜悅，從備課時就已經開始了。

玉兒認為我很有教學天賦，並且可以補足她理工科方面的短板。在玉兒的鼓動下，我試著給學校的孩子們講一些科普故事，和大科學家的奇聞軼事。

「我給大家講馮?諾依曼的故事。」面對著幾十個孩子，我開始講：「馮?諾依曼是匈牙利出生美籍數學家、計算機科學家、物理學家和化學家。

他是上世紀最偉大的科學全才。在計算機中領域，他被西方人譽為「計算機之父」。在經濟學方面，他被譽為「博弈論之父」。在物理領域，馮?諾依曼的《量子力學的數學基礎》，對原子物理學的發展有極其重要的價值。」

看著孩子們的表情，我知道這樣講下去，他們會失去興趣的，於是我改變了方式：

「你們知道馮?諾依曼為什麼能取得這麼大的成績嗎？因為他從小就努力學習，他六歲時就能心算做八位數除法，八歲時掌握微積分，十歲時他讀完了一部四十八卷的世界史，並討論軍事理論和政治策略，十二歲就懂了《函數論》。」

孩子們很好奇，提問：老師，他為什麼這麼小就學會了這麼多東西。

「因為他從來不浪費任何讀書的時間，甚至上廁所，他都會帶兩本書！你們知道為什麼嗎？」

「老師，他是不是吃了什麼不消化的東西了。」

「哈哈哈…」大家笑了，偏遠地方的孩子大多數都有吃東西不易消化的體驗。

我說：「不是，是因為他讀書特別快，一本書根本就不夠他讀的！」

在孩子們的驚奇里，我告訴他們，讀書要專註，才能又快又記得住。馮?諾依曼就是博聞強記，很小就對數學有濃厚的興趣並堅持不懈地研究，他18歲時已被大家當作數學家了。他爸爸出於工作考慮讓他去瑞士蘇黎世聯邦工業大學學習化學，幾年後，馮?諾依曼獲得了化學學位，同時還自學獲得了布達佩斯大學數學博士......

除此之外，我還給孩子們講牛頓與萊布尼茨的微積分發明權之爭的故事，從哥白尼到伽利略發現地球繞著太陽轉的故事，等等。

這些科學家的故事孩子們都很愛聽，引發了他們對數學的興趣，對天文學等等的好多提問。我想，能讓他們因為這些故事而知道仰望星空，對他們自己的未來，以及他們孩子的未來都會特別有好處。

為了到學校去講課，我們經常天一亮就起床，趕挺遠的路去那所邊遠小學。我們教的不都是教學計劃里的內容，所以通常要在正課前或者晨讀的時候插空兒。有很多情況，課程排在早上上課前和下午放學后，我們要摸著黑趕鄉間的小路。桂林水多，行路頗為不便，可是玉兒無怨無悔，樂此不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