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宴會的針鋒相對
顧初寒抿唇一笑,依然沉靜無言。
柳書叢卻不自在起來,聽到嫡夫人要搜下人,便知道嫡夫人這是把鋒芒對準了自己。
她柳書叢院子里的小廝奴才多是從柳府帶來的陪嫁,皆是用久了的心腹,嫡夫人拿捏不了,要是借著這個查竊賊的機會冤枉了自己的小廝,隨意地清理了,一則有損自己的威望,二則,也讓自己的心腹寒心。
故而柳姨娘笑開口道:「嫡夫人也太較真了吧。這後院裡頭的大小事宜都是夫人您掌管著,您事無巨細,處事平正,下人們都遵您吩咐。府里端端不會出現這等小偷小摸的事情。想來是初寒小姐自己個兒不注意,把簪環弄沒了,也許不久就能自己找出來。」
嫡夫人眼珠子一斜,冷冷地看向柳姨娘,面上依然帶笑:「初寒這丫頭,你我看著長大,這孩子一向沉穩,端然不會說假話。這府里怕是真有見錢眼開的貨色,查一查吧。」
說著,嫡夫人又以帕揩揩嘴角,抹了丹朱的兩片薄唇,一上一下地動著,對著柳姨娘發話,聲音轉了冷冽:「倒是柳姨娘不為初寒擔心,竟轉而為有嫌疑的下人們開脫,難道,柳姨娘院子里的下人真有什麼蹊蹺,真的偷了初寒丫頭的首飾,要你來遮掩?」
柳姨娘嘴巴直,這府里的女人中,只有柳姨娘有底氣時而與嫡夫人頂嘴一兩句,但此刻也被嫡夫人的這一番話打敗。
夜風徐徐,撲著水榭兩側的青色厚帘子,發出莎莎的細微聲響,燈燭在兩側搖曳,溫暖的柔和的燈光里,嫡夫人稜角分明的眼,直直盯著一襲單衫的柳姨娘,更顯得嫡夫人的威嚴與尖銳。
柳姨娘縱有一百張舌,但一個為手腳不幹凈的下人開脫的髒水忽然潑上來,她也不能不訕笑著,望著嫡夫人與顧孟至,訥訥道:「夫人這是什麼話,我怎能為下人開脫說話。」
嫡夫人正抓寒柳閣的把柄,好往裡頭插心腹眼線,只是寒柳閣的下人們個個不容易對付,寒柳閣鐵桶似的,現下正好是個機會,便立刻開口,「既然柳姨娘也這麼說了,那倒不如便從柳姨娘,你的院子裡頭開始搜吧。」
是啊,先從柳姨娘的院子好好搜,然後趁機換掉院子里的奴才。
顧初寒暗笑,面上卻還是一副懵懂的模樣。
柳姨娘早知道她要對付自己的奴才,卻不想自己這麼不禁對付,三兩下便被嫡夫人攻了過來。
顧孟至一向粗疏,對女人間的言辭來往,針鋒相對一向不能開竅,只是附和道:「那便從寒柳閣開始查吧。正好,咱們府上的小廝也太多了。殷貴妃大病,不少官員府里都減省奴僕,以示簡樸,以表與陛下同苦之心。咱們府里也查查,有沒有手腳不幹凈的,趁機將一些不太好的奴才打發了。」
方才嫡夫人只是用言辭的關竅使得柳姨娘自投羅網,現在被顧孟至這樣拍定了,便再無轉變了。
柳姨娘面上訕訕,幸而臉上脂粉抹的厚,不然此刻面色一定難看。
瞧這陣仗,嫡夫人目前是佔盡上風,身為嫡女的顧初悅自然得意不已,故而看向顧初俏的眼神也略帶挑釁。
顧初俏只能銀牙暗咬,她只是想轉移父親對於綉帕的關注,不想,竟然搞的生母丟臉。
阮姨娘見宴會上的氣氛有些膠著了,便適當開口笑道:「老爺,你手裡的綉帕,何時還給妾身,這帕子是初蕊繡的,您覺得她的刺繡技藝是否進步許多。」
顧初蕊略帶期望地看著爹,希望爹誇誇自己,順便提出多讓嫡夫人帶自己參加貴女宴的話。
誰料嫡夫人奚落地眤了顧初蕊一眼,顧初蕊靜靜地坐在一邊,被嫡夫人冷冽的眼神一瞥,不禁心頭一瑟。
顧初俏因方才顧初悅對她挑釁一望,心中已然不快,聽到阮姨娘的話,頓時譏笑不已,脫口而出道:「阮姨娘啊,就算初蕊妹妹的綉工再好,你給爹看又有什麼用。爹是個男子,能吟詩作賦,哪裡懂得欣賞刺繡啊。你也太急於炫耀蕊妹了吧。」
顧初蕊聞言,素凈的小臉上頓時飛紅,她知道顧初俏素來言辭刻薄慣了的,但是當著上下人的面這般譏笑她母女,實在是太欺負人了。
見顧初蕊臉頰紅的似要滴出血來,顧初俏這才覺得因嫡夫人而堵在心裡的悶氣,疏散了一些。
顧初寒靜靜地低頭喝湯,看著因自己的一支簪子而起的紛爭,頓時覺得自己在惹事生非上的天賦很高,不由得十分開心。
碗里是枸杞蟹黃湯,蟹是河裡新撈的,新鮮已極。
想到自己挑事的能力這麼強,日後在府里的生活一定更順心,一定更能令嫡夫人她們不爽。
於是,顧初寒又美滋滋地多喝了幾口湯。
阮姨娘與顧初蕊皆被這樣明裡暗裡地擠兌了一通,皆是尷尬地不知如何開口。
倒是顧孟至摩挲著手裡的綉帕,眼中的欣賞意味十分明顯,也不抬頭,只托著粉色綉帕意味深長道:「俏丫頭你可說錯了。這綉工爹是瞧不出來,不過,這繡的好不好我卻還是能看出來的。楚翰林一直跟我炫耀她女兒的綉工多麼好,現在我看啊,咱們初蕊比她更好。你知道,貴女宴裡頭,楚翰林的女兒一直靠綉工獲得不少美譽啊。」
嫡夫人眼皮耷著,細長的眼尾微微上吊,也不發話。
顧初蕊聽到父親說到貴女宴,登時眸子一亮,阮姨娘也來了精神。
兩根細長的銀筷子往黃楊木碗里一夾,夾了一塊肉乾至碗里,嫡夫人便慢慢嚼著,也不說話。
她自然知道,顧孟至的話里意味,趁機提及貴女宴,盼著自己帶著顧初蕊也出入貴女宴。
哼,想的美!
又斜昵了顧初蕊一眼,見她也是怯生生地斜坐在一側,一副單薄嬌弱的模樣,阮姨娘也是小心翼翼地低著頭。
當真是虛偽!外表柔弱,內心深沉,借著這場團圓飯,想引著自己丈夫逼自己帶她們參加貴女宴。
庶出就是庶出,登不上檯面,卻幻想著過人上人的生活。
嫡夫心中冷笑,卻不發一言,阮姨娘想著無論如何,出入貴女宴也是為女兒的前程著想,便掙扎著要開口,卻聽身後傳來嫡夫人貼身嬤嬤的話來:「老爺,夫人,小的將庫房裡的上等珠寶拿了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