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舊人就是舊人

舒揚的節奏響起，他緩緩開口：「記憶如昨，歡聲笑歌，一嗅清風過，可我再也找不回，那樣的曾經。怪自己，丟了你，漂洋過海卻仍舊找不到，你的那一張船票……」

沈曄華聞聲緩緩抬頭，他看著這個不過十八九歲的男孩子，稚氣未脫，卻唱著如此滄桑的樂調，宛若唱的自己。瞬間，那些回憶一股腦地湧上心頭，眼眶氤氳著淚水，不停打轉。他抱緊雙臂，埋下頭，淚水嵌進衣服里，無聲地消逝掉。雙耳細細聆聽，那一字一句如刀刻般狠狠地雕琢在他心間。

「……我只想告訴你，我還在這裡，一直都在，你能否聽到，我心間那執著有力的心跳？」

一曲終了，人們紛紛鼓掌喝彩，而在人群中依然有幾抹落寞的背影，不時擦拭著眼角。原來，他和他們都一樣，同是天涯淪落人，因同一首歌曲而悸動，而熱鬧過後，他或他們，又該去往何處？各自不同的人生，能在這裡際會，也算是一大幸事吧。

沈曄華起身，看向收拾東西的魏如風。

「你這就走啦？」沈曄華問。

「我一天只唱一首歌。今天唱完了，我就收工了。」魏如風冷冷地回答著，沒有看他一眼。

「你……」沈曄華未及說完，魏如風就轉過身來，盯著他看，「大叔，你醉成這個樣子，能找著回家的路嗎？不要像我歌中唱的那樣，消失不見。」說完，他還不屑地冷哼一聲。

見沈曄華不吱聲，只是呆望著某一處，他隨即拉過沈曄華的臂膀，「你家住哪裡，我給你叫輛車？」

「去田子坊。」夜話說道。

「看來，你還有點意識，那就好。」他把沈曄華塞到了車裡。

在關上車門的那一刻，沈曄華遞給魏如風一張名片，「感興趣的話，可以來找我。」

魏如風接過，看著沈曄華的車越來越遠，揣進兜里，低聲呢喃，「總經理？沈曄華？」

魏如風背上吉他，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

醉醺醺地回到家裡，沈曄華捧著那僅剩的唯一照片，呢喃著，撫摸著。相片上的人笑得那麼燦爛，和他相擁。她還說過，要做他的沈太太！

「可現在呢，你在哪裡，我想你想得要命！」他又從冰箱里拿了一瓶，可是怎麼喝都不醉，她的音容，反而在他腦中愈加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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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間，空中飄起綿綿細雨，冷風咋地吹起，林素素不禁打了個哆嗦。

她關上窗，來到病床前。麥汐吧唧著嘴，大口大口往嘴中塞著薯片。

林素素一把奪下，「別再吃了，你都有點發燒了。」

麥汐伸出手去，想要奪回，「人家心情不好嘛，現在都不讓人家吃了嗎？」

林素素攔過她的手，反手丟進了一旁的垃圾桶。

「你餓的話，我去買給你。」她說著就往外走，拿起旁邊的外套披上，「你想吃什麼，我都給你買來！」

麥汐嘆了口氣，「素素，你別走，再陪陪我。」她那眼睛撲楞楞地閃著，古靈精怪中透出一股讓人無法忽視的凄涼。

林素素沉默了會兒，她直直盯著麥汐看，「好，那我給你訂外賣。」

麥汐點了點頭，隨即又泄了氣般地斜靠在床頭。

林素素熟練地拿出手機操作著，很快，她就點好了。她把手機放入口袋，向著麥汐走去。

「骨頭煲，我還特意讓店家把油膩膩的肥肉剔掉，這個點應該是他最忙的時候，你說他此時此刻，是不是在抱怨，我這個挑剔的、不知好歹的客人？」她笑意盈盈地走過去，摸了摸麥汐的頭，「還有多加了你最愛吃的土豆！」

「素素，謝謝你。」麥汐看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麥汐……我更想你像以前一樣地沒心沒肺！」她說著就輕輕捏了下她的臉頰，逗趣地說道。

病房門突然被人推開，她倆回頭，竟然是許久未見的宋清！她看看麥汐，和她一樣地震驚，還有，不耐煩。

只見他兩手放在褲兜兩側，有點無處安放。

「麥汐，我……聽說你出事了，想……想來看看你.....」

麥汐揚起臉頰，微笑著，疏離卻又不失禮貌，「謝謝你還能來看我！就像你看到的一樣，我很好，你可以回去了！」她把頭偏向一旁，不再看他。

「宋先生……」本來林素素想送他出去，可看到他那欲言又止的模樣，她還是有點不忍心，她道，「我……你們先聊，我出去一下。」

她不放心地看看麥汐，又看了看向她表示謝意的宋清，她輕輕走了出去，關上了門。

她起初不放心，在門口來來回回地踱步，可並沒有發生她以為可能會發生的爭吵。

她不禁鬆了口氣，可見，麥汐真的是放下了，放下這段不願再提及的過去。

她來來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步，裡面還是不曾有動靜。

她無聊地倚靠在牆角，盯著牆上的磚線，一塊一塊地數著。

電話響起，應該是外賣來了。

「您好，您的外賣，我已經到608了……」

洪亮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林素素一轉頭，就看到了身穿外賣制服，戴著黑色口罩的外賣小哥。

「您好，給我就好了。」

她伸出手去，他卻沒有給她。林素素疑惑地抬頭，深邃的眼神像黑洞般未知，絨線帽遮住了他的部分眼睛，她看不真切。

「請問您是林素素小姐嗎？」

她點點頭。

「我……我是你的大學同學啊，還記得我嗎？」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激動，就連捧著外賣的雙手都有些顫抖。

大學同學？她又仔細地看了一眼，實在是沒有印象，哪怕是一丁點兒，也沒有。她有些尷尬地笑笑，她心想，或許是自己曾經和他上過同一門公選課吧，所以才印象寡淡。要不然，自己怎麼會一點都想不起來。

她盡量保持著平靜，像常人間的熟絡一樣，寒暄了幾句。

「我，現在是研二了，在勤工儉學，做點兼職……」他有些靦腆地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

「哦……那你叫……」

「我叫相清羽，你，你過得好嗎？」

「我很好呀，你，我看你也挺好的。」她笑著說。

「我想……」相清羽又突然支支吾吾起來，臉頰發燙，他慶幸自己的裝束，給了自己很好的隱藏。

「林素素！」熟悉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侍醫生？」她微笑著示意。

他很快走了過來，像風一樣，輕輕的。

「你還沒吃？」

「我給麥汐點的。」她說。

轉頭看他，「對了，你想什麼？」

「沒，沒什麼，那我先走了……」他的眼神變得躲閃，他把外賣輕輕、又有點不舍地放到她手裡，轉身，看了眼一旁的侍希羽，拉低了帽檐，就走了。

「哎……」林素素本想叫住他，可他已經走遠了。

「怎麼，你們認識？」侍希羽波瀾不驚地問道。

林素素搖搖頭，又點了點頭，「他說，他是我大學同學……可是，我怎麼也想不起他來。」

嘆了口氣，只得悻悻作罷。

感覺到異樣的目光，林素素倏地抬頭，撞上他莫名欲言又止的眼神。

「怎麼了，怎麼感覺你怪怪的？」她問。

「沒有，剛剛眼睛有點不舒服，可能昨晚熬夜的緣故。」

她輕輕「哦」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麥汐他們怎麼樣了？唉……」她小聲嘀咕著，關切地望向病房，隨即加快了步伐。

侍希羽也默默跟了上去，卻一直保持在她身後的半米距離內，他的眼神從未從她身上離開過。

聽見病房裡傳來不小的騷動聲，她感覺不妙，剛推開門，只聽得一聲「小心！」一隻花瓶從她耳邊擦過，撞擊到牆上，「嘩」地碎落一地！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這些碎片，失聲地大口喘息著。

而此刻的她被拉入一個堅強有力的懷抱，剛才是侍希羽拉住了她，她才躲過了剛剛這一「劫」。

「素素，素素！你沒事吧……」麥汐滿臉愧疚地向她跑來。

「你沒事吧？」麥汐懊悔至極，一邊說著「對不起」，一邊檢查著看她有沒有傷到。

「我沒事，真的沒事。」她用盡全身的力氣使自己平衡，努力離開那個懷抱。

一開始，她沒掙脫開來，他的呼吸靠得太近，冰涼的氣息中帶有些溫熱，不時地遊離在她耳旁，林素素一下子覺得尷尬起來。

她撐起笑容，「麥汐，你看，我真的沒事！」她右手一用力，推開了侍希羽，只聽得他向後踉蹌一聲，但他又很快穩住。

她沒有轉回頭，只在余光中隱約覺得他有些慌亂。

「麥，麥汐……」

林素素回頭，看著一直撓著頭支支吾吾的宋清。

「撓！你撓什麼撓，說話呀！」麥汐把所有的怒氣都撒在了這個「罪魁禍首」身上，如果不是他，能發生剛才的事嗎？差點還得她誤傷自己最好的朋友。

「我……我……」宋清不再撓頭，放下手，局促不安地搓著，「我……」

「說呀！」麥汐不可耐煩地大吼一聲！

這時，進來一位護士，她嚴厲道：「這裡是病房，病人需要休息，請你們安靜一點！」

「不好意思，我們不會了！」林素素歉疚道。

侍希羽轉過身來，也附和地點了點頭。

「侍醫生，您也在這？」那位女護士一下子語氣溫柔了許多，還帶著一點驚喜。

侍希羽淡淡地「嗯」了一聲。

麥汐見此更沒好氣地直接走回病床，不再理宋清。

「要不，你先回去吧。」林素素不好意思地跟他說道。

「你滾吧。」麥汐轉過身來，瞪著宋清。

「麥……麥汐，對不起！」宋清轉過身來，又對林素素說，「不好意思，剛剛對不起了。」

林素素搖搖頭，「沒事。」

「麥汐，那我走了，你保重！」宋清看著麥汐決絕的背影，轉頭疾步走了出去。

「呵，他可真有意思，這下終於清靜了！」麥汐大大地呼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