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媒妁之言
「謝天謝地,菩薩保佑,總算是醒了。」
山夫人連連擦淚,喜極而泣。山思緣心疼娘親,暗暗發誓,日後可不能讓母親擔心了。她昏迷的這段時間,母親沒少求神拜佛,還去找街邊道士算命,又是殺機殺狗地改命除邪除煞,花了不少銀子。只是山思緣怎麼也沒想到,母親的好心竟也辦了壞事。說是壞事,其實是受人矇騙。有道士給山思緣算命,說她命糙非潤玉不可解,當嫁不嫁禍事不斷。這道士無緣無故提了潤玉二字,思緣母親自然而然地回想起夫君先前提起的衛小郎君。衛小郎君單名一個『玠』字,這『玠』中有玉,偏偏人又生得俊美無倫,談吐不凡,又常有人稱讚他像玉一樣圓潤,最符合潤玉二字。山思緣以為母親乃是先入為主,阿珏兄長名字里乃是『雙玉』,豈不更符合『潤玉』之名?
只是她不敢明說,就怕惹父親不快。
「那衛家小郎君在眾家公子中,確實出色。能嫁他為妻,女兒心中自是歡喜。不過這衛家尊儒風,家風甚嚴,那樂氏走了不足一年,衛小郎君念舊,怕是不肯見新人啊。」
山思緣心想,衛小郎君歸墟使君的身份已不是秘密,說到底兩人之間還隔著血海深仇,那衛小郎君再怎麼糊塗,也不會選她做枕邊人,養虎為患。父親母親不知山思緣說的是違心話,還樂滋滋地找人去衛家旁敲側擊,令人意外的是那一向挑剔衛王氏不曾多想便應下了。山思緣起初以為這不過衛王氏擅作主張,不是衛小郎君的意思,便對母親說道,她更在意衛小郎君的意願,若是衛小郎君不樂意,只怕過門後會受委屈,讓父母憂心啊。於是母親又找人去衛家打聽,那人回來后竟說,那衛小郎君也是格外地贊同這門親事。
乘著夜黑風高,山思緣著黑衣,熟門熟路潛入衛家大院。
衛小郎君在書房練字,見她來頭也不抬,只道:
「說樂意下嫁的是你,生悶氣上門問罪的也是你。」
「你既知我生氣,便該知道,我不樂意嫁你。」山思緣大步走過去,奪過他的筆在他寫好的『春』字下邊加了兩個『蟲』字,又在『心』字上邊加了幾筆為『愚』字,硬生生地毀了一幅上好字帖。如此暴殄天物,可見她內心怒火之盛。她隨手將毛筆扔進花瓶里,怒道,「小郎君這般捉弄於我,就不怕弄巧成拙,日後我進你衛家門,伺機加害於你么?」
向來寡言少語的衛小郎君卻沉下面容,道:
「女郎既然料定是捉弄,回絕便是,何必惱羞成怒。」
「我母親一心為我,我怎開得了口!說來都怨那雲遊方士,騙了我母親,說我命糙非潤玉不可解!不然我母親怎會這般急著要我嫁人!」山思緣想想就氣憤,要是哪天碰到那方士,絕不輕饒了他。
小郎君面色稍稍和緩,半晌才道:
「你可知那方士是何來歷?」
「聽母親說,那方士姓許,長得白白凈凈,蓄著山羊鬍子,未曾見過。歸墟郎莫非知曉此人來歷?」
「鳳主耳目遍天下,極少有不聞之事。」衛小郎君說道,「白白凈凈是真,山羊鬍子是假。那方士師從萬象門,名許方,號小歧郎,能以落葉占卜吉凶,有你生父當年風範。他此番出山,正是為了裴大郎主。洛都禍水葬白骨,忠肝義膽又如何?」
聽聞生父有難,山思緣頓時急了,忙問:
「歸墟郎可知小歧郎現今身在何處?」
事關生父安危,她須得儘快找到小歧郎,問清楚什麼劫什麼難,該怎麼解。
「小歧郎得韓夫人賞識,去了皇宮侍奉賈後。」
山思緣倒是無意中聽父親和兄長提起賈後陷入夢魘一事,那韓夫人賈午乃賈後親胞妹,得知姐姐為夢魘所擾,定會盡心儘力尋求破解之法。小歧郎在街上擺攤算卦,自稱『許方士』,專挑衣著不俗的官婦下手,一來二去名聲遠揚,傳到賈午耳朵里,賈午便派侍女請他府中做客。
皇宮守衛森嚴,若想見小歧郎,還得費心謀划。
「多謝歸墟郎相告。只是這樁婚事,非你我所願,還請歸墟郎出言回絕,思緣感激不盡。」仇歸仇,怨歸怨,該謝的還得謝,故而臨行前她沖他欠身行了禮。
衛小郎君未允,也未回絕,待她走後又取了白紙繼續練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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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邊,張家小女郎得知,自己要被許給小自己三歲的司馬慰祖時,哭得眼睛都腫了,她父親也幾次三番請求她祖父上表回絕這門親事。賈後如今權勢正盛,張華生怕上表無用,便只是安慰孫女,道:
「此事尚未定論,不可自亂陣腳。明日賈後召你進宮,說是賞花,實為考察。不管你看見什麼,聽到什麼,一定要穩重精明,不要明著違逆賈後的意思,但一定不要遂她的心意,如此或許能逃過一劫。」
張家女郎翻來覆去睡不著,一想到賈後的手段就頭皮發麻,只怕到時候連自己姓甚名誰都忘了,哪裡還能做到穩重精明啊。就在她愁緒纏心不得解時,忽而來了一陣風,暖暖的,香香的,而後便有了困意,合上了腫脹的眼瞼,因而未能看見屋中靈光乍現,幻化為女子模樣。
不是別人,正是山思緣。
「逼不得已,多有得罪,還望女郎海涵。」
輕聲致歉后,山思緣換掉張家女郎的梳妝鏡。鏡奴從鏡中走出來,抱著張家女郎回到鏡中,屋中便只剩下山思緣一人。山思緣幻化成張家女郎的模樣,放下床簾,一覺睡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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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郎今日這身裝扮,皇後娘娘見了,肯定喜歡。」
丫鬟雙喜負責伺候張家女郎梳妝打扮,雙喜是個苦命人,小小年紀便被父母賣進張家為奴,如今也到了婚配年紀,就盼望著主家能為她找個稱心如意的婆家。聽聞女郎被當今皇后看中,雙喜打從心眼裡為女郎高興。皇家地位尊貴,尋常人家擠破腦袋也攀不上的高枝主動垂下頭去夠張家,這是多大的殊榮啊。可見女郎悶悶不樂,終日以淚洗面,她也只好將話藏在肚子里,生怕惹女郎不悅。
也就是今日見女郎面上有喜色,才敢多說幾句。
「你這丫頭嘴真甜。平日里沒白疼你。」山思緣裝模作樣地跟雙喜搭話。
出門前,張大郎主將府上經驗老道的老嬤嬤叫到『孫女』跟前,對『孫女』說道:
「進宮后,多聽徐嬤嬤的,不要慌,穩住。」
「孫女明白---」
掀開轎簾之時,山思緣不禁回望張家府邸,那府邸中的草木精怪沖她招搖道別呢。老實說,起初她還擔心張大郎主瞧出端倪不好收場,如今看來,不過虛驚一場。